送魏杰常务到他租住的那个房屋门前时,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张嘴问了一个事情。
“那啥,常务你能不能跟你同学说一下,别一天到晚掂对我呢。”我终于鼓起勇气,说现在被胡小敏折腾得快疯了,求魏杰指点指点,方便的情况下调和调和。
“不会吧。”被我这样一问,魏杰就跟个丈二和尚一样,头脑都摸不到。他说这么可能,是不是会错意了?
不仅如此,魏杰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头天在州里开会,他还遇到胡小敏,两个人还真聊到我,当时胡小敏提出来,邛山的政府办主任执行力有点差,想换一个,看看能不能跟州局协调,把我调整到邛山县政府去。
我呸,把我弄到政府办当主任,周静一是专职秘书,那是为了方便一起出差吗?
我是不是可以连驾驶员都一起兼了?
魏杰告诉我,当时他以我还在试用期为理由,拒绝了胡小敏。后来胡小敏主动加码,说万莉兼任雪冻的书记表现平平,而吴喻又不接地气,她可以向组织申请,给我挂一个正科级的副主任,把那边的工作给立起来。
对于这个,魏杰倒是没有拒绝。他回答胡小敏说,只要组织部门没问题,州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魏杰说当时他还打趣,说我在雪冻反正也是闲得跟个野狗一样,不用白不用。
魏杰说的这些事,给我很大的困惑,从蒲甘回来之后,胡小敏对我的态度转变极大,基本可以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来形容。咋会在魏杰这里,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女人心,海底针。
“还有,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临别的时候,魏杰跟我说,张家那姑娘确实很不错,但是斗争就是斗争,希望我能自己处理好这一段关系,当断则断、不断则乱,组织是不会把一个有跑风漏气嫌疑的人当主力军的。
得,你们就逼我吧。墈书君 芜错内容
心情不美丽的我,慢慢在街上走着,心中有一大堆事情:刘昭和水云天对我的规划到底是啥、胡晓敏对我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样、有关打黑除恶的事情还搞不搞、如何定位与张忠福之间的关系
走着走着,小芷涵给我发来信息。她说她跟李妍妍已经逛完街,就在博物馆那边,问我这边情况怎么样。
我拿出电话回过去,说我已经散场了,问小芷涵在哪里,我去找她。
结果她给我发了一个位置。
我一看,这位置其实离大十字也不远,所以就打算步行过去,但是还没有走两脚,陈恚的电话又来了,他说心中苦闷,约我到他家楼下再整两口。
苦闷个啥哦,这不是刚刚调整岗位,春风得意吗?
老领导有事,肯定得去,我想也没想就拦了个出租车,直接奔陈恚楼下的那家烧烤店。
陈恚果然很颓废。
“咋了?”我将手机放在一边,拿起杯子就倒酒,说陈局你这不对啊,晚饭的时候不是还谈笑风生的呢。
“成年人的痛苦,难道要写在脸上给所有的人围观?”陈恚苦笑一声,说马勒戈壁,就算心再疼,也还得强撑欢颜,这就是狗热的人生。
“受刺激了?”我想了想,陈恚心情之所以不好,难道是受王天上即将赴任的缘故?
说起来,如果把我换成陈恚,我也会不舒服的。他作为一县副县长、实权在握的公安局长,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免,调到州公安局赋闲,虽然组织已经很宽容,但说不苦闷是假的。
现在口碑能力和经验远远不及他的王天上都得到了机会,你说他悔不悔。
“刺激个鸟毛啊。”陈恚叹了一口气,他说怪谁都不如怪自己,当初爽那一哆嗦,现在就要痛苦一辈子,这就是报应呗。搜嗖暁说蛧 耕辛蕞全
“看到王天上,我是感叹自己,前途无亮了。”陈恚跟我说,其实调整到刑侦支队,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如果不是团队需要,他真不愿意到这个部门来。
我懂这个道理。
陈恚到刑侦支队,看上去是回到了主干道,但是懂的人都懂,从此以后,他将沦为牛马:脏活累活是他干,分果子的时候他得往边站。
刑侦支队长,是整个州局最辛苦、压力最大的部门领导之一,所以相应地,这个支队的主官不是下县任职,就会被提拔为副局长,这是一直以来的惯例。
可陈恚,反向操作,就意味着再没有这个机会。
作为一个曾经犯过错误的干部,组织能再次启用你就是天大的恩情,还想进一步使用,那简直是做梦。
组织对这等人,那是防之又防,绝对不敢大用。
这就是陈恚之所以到刑侦的主要原因。
要说在公安机关,刑侦部门的地位高,那是因为这个警种肩负着安全稳定,扛着重大责任。但是说到含权量,那真没有政治部、办公室强;要说含金量,跟治安、交警、经侦没法比;而且受重视程度,也慢慢被网警、行动技术反超。
本来陈恚的标签是“基础打得牢”,那最应该去的是治安支队啊,那是公安机关基础的基础,为啥不考虑他去那个部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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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除了内部斗争之外,还有其他顾虑因素在里面。
用带病的人,需要很大的勇气。
“好好当个刑侦支队长也是不错的,往大了说肩负职责使命,往小了说超过全州九成的民警。”我安慰陈恚说,人要看得开,学会向下对比。再说,职务上不去了,职级还可以搞啊,到时候改革一来,不就能穿上白衬衣了嘛。
穿白衬衣,是所有警察的梦想。
在刑侦支队长岗位,陈恚圆梦没有问题。
“问题是,穿白衬衣谁来洗?”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恚莫名其妙就插了这么一句。
谁来洗,嫂子洗呗,实在不行自己动手啊,我来洗也不是不可以。
“嫂子没了。”陈恚端起桌上的那个我刚刚倒满牛二的杯子,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擦了擦嘴,跟我说就在今天上午,他跟李校长已经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结算了携手度过的前半生。
啊?
不是已经翻篇,说好了“我给你以原谅,你给我以守护”的吗?
“就算玻璃碎了,也还能粘起来勉强用,心碎了真不行。”说到这里,陈恚叫我赶紧满上,命令我好好和他整两杯。
“换位思考,你就能理解他。”陈恚我们两个喝了一杯,然后他大着舌头跟我讲道理。
他说,李校长曾经给她说过,每一次夜里只要家中的灯关了,夫妻俩躺在床上的时候,李校长就会感觉自己变成了王静文,亲吻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干活的时候也是这感受,所以慢慢就积郁在心,精神状态不仅没有好转,抑郁症还越发严重。
后来甚至发展到,只要见到陈恚和女性在一起,都觉得那是王静文。
精神恍惚的李校长,甚至有两次坐错了公交车,到了终点站都浑然不知。
陈恚这样说,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甚至都不想安慰他了。
“我有罪。”陈恚继续大着舌头讲话。他说,从他连自行车都没有的时候,李校长就陪着他一起,慢慢把集体宿舍变成小单间,再升级成现在的大居室,两个人一起打拼,有了房子、有了车子、有了孩子,搞到现在居然因为他的错误,有了绿本子。
“我特么犯贱!”说到这里,陈恚突然就跟发疯了一样,他操起桌上的酒瓶和碟子狠狠砸在地上,一时间玻璃渣子到处飞。
还好没有其他客人,正在屋外揽客的店主连忙跑过来,问陈局长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疯了。”因为就在自己家楼下,陈恚肯定跟店主是认识的,他说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要砸点东西,你不会有意见吧。
店主当然有意见,脸黑成锅子底。他正想发作的时候,我急忙将他推到一边,从钱包里把我身上仅有的两千多块钱塞在他手上,说请他原谅。
得了钱的老板当然息怒,他拿着钱就往外走,说看在老熟人的面上,还请陈恚不要把店子烧了。
说完,他把店门给关上了一大半。
贴心是贴心了,但这老板真不会算账,要是真烧了,他应该能得到更多。
老板走了,陈恚的那股邪火也没了。他跟我说,扯了离婚证后,李校长休假外出一个星期,而这一个星期就是他的搬家时间,从此以后,将与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子再无关系。
说到这里,陈恚突然哇啦哇啦大哭起来。他说,元亮啊,哥哥是不是很失败,一把顺子牌活生生拆成了单张,把幸福美满的家庭变成了支离破碎残片。
他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年迈的父母,更不晓得咋跟还在读大学的儿子说。
都说《蓝色情人节》深刻,但是我觉得,再也没有比陈恚当天晚上的表现给我内心震撼得深刻了。
生活比电影更能给人教育警示。
也就在陈恚最颓废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就响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陈恚很不耐烦地接起来:“打个狗巴鸡啊,大半夜的有病是不是?”
然后,他听了一小会才把电话给我。
“拿去,你家婆娘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