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拄在虚空，夜澜的膝盖微微发沉。他能感觉到脚下的空间正在崩塌，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碎玻璃。血从右脸滑下，滴在新生灵剑的护手上，溅开一星暗红。
幽瞳倒在地上，尾巴无力地垂着，银发散乱。雷嗔靠着裂痕边缘，嘴角还在渗血，握鞭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又攥紧。他们撑不住了。
魔影逼近到百丈之内，触须缓缓抬起，掌心凝聚起一道比之前更粗的黑流。那不是攻击，是终结。
夜澜知道，再不动手，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不再试图稳住体内紊乱的灵力，也不再去压制冰雷双脉的冲撞。那些都不重要了。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深处。那里有一座塔，九层高，沉默伫立在他灵魂最核心的位置。
幻天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中默念：“助我一臂之力。”
没有回应。
但他没等。他知道这道门不会主动打开，必须由他自己推开。他开始回忆——不是仇恨，不是痛苦，而是那些年在塔第一层的日子。一日外界，一年塔内。他喝下的每一杯雷鳞蛟茶，翻过的每一页功法残卷，走过的每一步修炼之路。
这些不是执念，是契约。
他抬起左手，指尖划过剑刃，鲜血再次涌出。这一次，他没有让血滴落，而是将掌心贴在胸前，任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在身前画出一道模糊的符纹。
血光微闪。
那符纹并不完整，却隐隐与识海中的塔影共鸣。第八层的门户，在混沌中浮现一丝轮廓。
还不够。
他咬破舌尖，将最后一丝清醒灌入神识。脑海里闪过母亲耳坠碎裂的画面，闪过寒渊底部的冰层，闪过轮回蛊虫爬过叔父手掌的瞬间。这些记忆曾让他愤怒，曾让他失控，但现在，他不再逃避。
他把这些全都压进心底，只留下一个念头：我要变强。
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在虚空中凝成细线，连向识海。那座塔轻轻震了一下。
第八层的门，开了一道缝。
金蓝色的光流从塔顶倾泻而下，顺着那道裂缝涌入他的经脉。一瞬间，冰与雷的排斥消失了。两种灵力在他的血管里融合，化作一股全新的力量。月神血脉随之震动，双眼深处浮现出古老的纹路，一圈圈扩散。
他的身体还在流血，骨头还在疼，但他站直了。
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向前。周身浮现出八道旋转的符印，每一道都代表一种法则的雏形。时间、空间、重力、湮灭……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概念，此刻在他手中具象化。
魔影的黑流已经轰出。
夜澜没有躲。
他双手合拢，再猛然推出。
一道光柱从他掌心爆发，撕裂虚空，直冲魔影眉心。那光不是纯粹的能量，而是融合了天地法则的力量。所过之处，混沌黑气被强行净化，空间裂缝开始愈合。
光柱命中目标的瞬间，魔影发出一声低吼。那不是痛呼，更像是某种古老存在的惊醒。它的红光核心剧烈闪烁，三条触须猛地抽搐，仿佛第一次感受到威胁。
黑流在半途溃散。
光柱余势未减，直接贯穿魔影头颅，在它背后炸开一片清光。那庞大的身躯第一次后退了半步，黑雾翻腾，像是受到了真正的伤害。
夜澜站在原地，双手仍维持着推出的状态。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面具彻底碎裂，右脸的伤痕狰狞外露。但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燃着两簇不灭的火。
他知道这一击没能杀死对方。
但他做到了本不该做到的事——伤到了它。
幽瞳睁开了眼，血瞳映着那道还未消散的光柱，嘴唇微微颤抖。雷嗔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夜澜的背影，喉咙动了动，没说出话。
魔影停在原地，红光锁定夜澜。这一次，那目光里多了一丝迟疑。
夜澜喘了口气，体内的力量已经开始回落。第八层的开启无法持久，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精神。他能感觉到，那股金蓝色的光流正在缓慢退去，法则符印一道道熄灭。
但他没收回手。
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敌人就不会轻易进攻。
他的手指微微抖着，掌心残留着法则流动的灼热感。刚才那一刻，他看到了第八层的全貌——那不是一个空间，而是一片漂浮在混沌中的法则之海。每一层浪花都蕴含着世界的规则，只要能掌握一丝，就能改写战局。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必须心境契合才能开启。
不是靠恨，不是靠怒，而是靠“掌控”。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血还在流，但伤口边缘泛起淡淡的金蓝光泽，正在缓慢愈合。这是幻天塔之力的残留效果。
魔影缓缓抬手，触须重新凝聚黑气。这一次，它没有急着攻击，而是缓缓张开了那对无瞳巨目。
一股比之前更强的压迫感降临。
夜澜眯起眼，双脚稳稳扎在虚空。他知道下一波攻击会更猛，他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
但他已经不怕了。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点眉心。识海中，幻天塔第八层的门仍在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他再次叩响。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还能再开一次。
魔影的黑气终于成型，化作三道螺旋巨柱，从三个方向同时袭来。空间在崩溃，法则在扭曲，这一击明显比之前更加精准，直指他的灵力节点。
夜澜深吸一口气，双手再次结印。
八道符印重新浮现，虽然比之前暗淡许多，但依然旋转不息。
光柱再度凝聚。
就在他准备推出的瞬间，魔影的红光突然转向右侧——那是幽瞳所在的位置。
夜澜瞳孔一缩。
他立刻改变手势，将原本对准魔影的光柱强行偏转三十度，横扫而出。光柱擦着幽瞳的身体掠过，正面撞上其中一道黑气巨柱。
轰！
爆炸的冲击波将她掀飞数丈，但避开了致命一击。夜澜自己也被反冲力震得后退几步，喉咙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顾不上擦，死死盯着魔影。
对方在试探。
它发现了他们的弱点。
夜澜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他知道接下来不会再有侥幸。下一次，他必须一击定胜负。
他的手指开始结出新的印诀，动作很慢，每一式都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阻力。但符印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变亮。
魔影再次抬手。
夜澜双手合十，将所有残存的灵力压入掌心。
光柱重新凝聚，比之前更细，却更加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