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川城的平静，终究只是表象。
在屠苏等人决定联手对抗青玉坛的当夜，城北黑风岭的翻云寨旧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潘安坐在残破的聚义厅内，望着手中那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横碎片，眼神复杂。这是昨夜那个自称“鬼面人”的神秘人给他的，说是能助他改容换面，重新做人。
“玉横乃上古神器，虽被雷严炼化大半，但残存的碎片依旧蕴含强大生机。”鬼面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以此炼药，可重塑面容，让你摆脱这丑陋皮囊。”
李潘安摸着自己满是横肉的脸，苦笑。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旁人的畏惧与厌恶，唯有方如沁，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从未因他的容貌而轻视他。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还是没有他。
“不仅如此，”鬼面人继续说，“若你能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还能助你得到方如沁的心。”
“什么忙？”李潘安警惕地问。
“杀一个人。”鬼面人的声音阴冷下来，“百里屠苏，焚寂宿主。只要你杀了他，夺来焚寂剑，我便有办法让方如沁对你死心塌地。”
李潘安沉默良久。
杀屠苏？那个剑术高超、正气凛然的年轻人？他虽落草为寇，却从未滥杀无辜，更别说屠苏还曾饶他一命……
“怎么，不忍心？”鬼面人冷笑，“你可要想清楚，没有我的帮助，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丑陋的山贼，永远配不上方家大小姐。而有了焚寂剑，你不仅能改头换面，还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到时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权力，美貌，还有心上人的爱慕——这些诱惑，对任何人来说都难以抗拒。
李潘安握紧玉横碎片，眼中闪过挣扎。
最终，他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鬼面人满意地笑了，留下一个药方和一瓶丹药:“这是‘换颜丹’的配方和所需材料，玉横碎片是药引。炼制需要七日，七日后，你便脱胎换骨。至于屠苏……我会告诉你他的行踪。”
说完，他化作黑烟消失。
李潘安独自坐在空荡的大厅中，看着手中的玉横碎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条路，一旦踏上，恐怕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为了如沁……为了那个他这辈子唯一动心的女子……
“对不起，屠苏兄弟。”他低声自语，“若有来世，我李潘安再还你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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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方家别院。
方如沁这几日心神不宁。那日与欧阳少恭的谈话，让她彻底断了念想，可心里却始终空落落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帮寂桐整理药材——这位老仆最近似乎很忙，整日在药房里捣鼓着什么。
“桐叔，您这是在配什么药？”方如沁好奇地问。
寂桐正在研磨一种白色粉末，闻言抬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瞒二小姐，老奴是在帮公子制琴。”
“制琴？”方如沁一愣，“少恭公子要制琴？”
“公子一直有架古琴，名为‘焦尾’，是他与巽芳姑娘的定情信物。”寂桐叹息，“可惜三年前，琴弦断了。公子说，要重续此琴，需用‘千年冰蚕丝’做弦。老奴这些年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冰蚕丝的线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冰蚕丝在‘雾灵山涧’，由一位蛟仙守护。”寂桐摇头，“那蛟仙性情古怪，凡人难近。老奴本想亲自去求，可这身子骨……”
方如沁心中一动。
雾灵山涧？那地方她知道，位于琴川东南三百里，是一处终年云雾缭绕的险地。传闻中有蛟龙居住，但从未有人见过真容。
“桐叔，您别急，我帮您打听打听。”她安慰道，“琴川有个‘包打听’茶小乖，消息最灵通，我去问问他。”
寂桐感激道:“那就多谢二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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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方如沁来到城东的“茶语轩”。
这里是琴川最热闹的茶馆，三教九流汇集之地。而茶小乖，就是这里的掌柜——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男子，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个人精。
“方二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茶小乖热情地迎上来，“快请上座，我给您沏壶上好的碧螺春！”
方如沁坐下，开门见山:“茶掌柜，我想打听件事。”
“您说您说！”茶小乖一边沏茶一边笑，“在琴川，就没有我茶小乖不知道的事！”
“雾灵山涧的蛟仙，你可知道？”
茶小乖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二小姐，您打听这个做什么？那地方……可不是善地啊！”
“我有要事，需向蛟仙求取一物。”方如沁正色道，“你可知如何见到蛟仙？或者……有什么规矩？”
茶小乖犹豫片刻，才道:“不瞒二小姐，雾灵山涧的蛟仙，确实存在。但那位性情古怪，不喜凡人打扰。想见他，得满足三个条件。”
“哪三个？”
“第一，必须是真心求物，不能有半点虚假。”茶小乖竖起一根手指，“蛟仙能看穿人心，若被他发现你有所隐瞒，轻则驱逐，重则……性命不保。”
“第二呢？”
“第二，需备三样见面礼:百年陈酿、千年灵芝、还有……”茶小乖顿了顿，“一滴真心泪。”
“真心泪？”方如沁不解。
“就是为心中最重要的人流下的眼泪，不能有半分虚假。”茶小乖解释，“这三样礼物，前两样还好办，最后一样……最难。”
方如沁若有所思。
“第三，”茶小乖继续道，“必须独自前往，不能带任何随从。而且，只能在月圆之夜进入山涧，其他时间，山涧会被浓雾封锁，根本进不去。”
方如沁算了算日子，三日后就是月圆之夜。
时间紧迫，但她必须试试。
“茶掌柜，多谢。”她取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这是酬金。”
“哎哟，二小姐太客气了！”茶小乖嘴上推辞，手却很诚实地收下了，“不过二小姐，我可提醒您，那地方真的很危险。您要是非去不可，最好……最好找几个高手陪着，在山涧外接应。”
方如沁点头:“我明白。”
离开茶语轩，方如沁直接去了长青医馆。
她想找欧阳少恭商量此事，毕竟是为他制琴。但医馆伙计说，少恭公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城西采药，要傍晚才回。
方如沁想了想，留下口信，说自己三日后要去雾灵山涧，为寂桐求取冰蚕丝。她没说是为了欧阳少恭，怕……怕自己又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医馆后不久，一个青衫人影从后堂走出，正是李长青。
他望着方如沁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雾灵山涧，千年冰蚕丝……”他低声自语，“方如沁，你这份心意，少恭若能领会，也不枉你一片痴情。可惜……”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内室。
案桌上，摊开着一幅复杂的命轨图。图上，代表屠苏、晴雪、欧阳少恭、方如沁、李潘安，甚至襄铃的线条，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那个方向，标注着三个字——雾灵山涧。
“所有人都被引向那里了。”李长青轻声道，“青玉坛的局，雷严的算计，少恭的执念，如沁的情意，还有屠苏与晴雪的宿命……都在那里交汇。”
他抬手，指尖在命轨图上轻轻一点。
一道混沌之气没入图中，将其中几条原本可能走向死局的线，悄然拨动了几分。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希望这一次……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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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方家别院。
方如沁正在准备前往雾灵山涧的行装。百年陈酿方家酒窖里有，千年灵芝虽然珍贵，但以方家的财力也能买到。唯有那“真心泪”……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抚心口。
真心泪，为心中最重要的人流下的眼泪。
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少恭吗？是的，即便知道不可能，即便已决定放手，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依然无人能替。
可是……为他流泪？不，她不能再为他流泪了。
那滴泪，早在三年前他离开时，就已经流干了。
“二小姐。”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方如沁回头，看到襄铃站在门口。这个狐妖姑娘这几日住在方家养伤，与她也算熟悉了。
“襄铃姑娘，有事吗？”
“我听说……你要去雾灵山涧？”襄铃走进来，神色有些担忧，“那地方很危险，你一个人……”
“我必须去。”方如沁坚定道，“为了制琴，为了……完成一个承诺。”
襄铃看着她，忽然道:“是为了欧阳公子吧？”
方如沁一愣，没有否认。
“我陪你一起去。”襄铃道，“我虽然受伤了，但还有些修为，能保护你。”
“不行，茶小乖说必须独自前往……”
“我不进山涧，只在外围接应。”襄铃微笑，“而且，我对雾灵山涧比较熟悉，知道一些捷径。”
方如沁犹豫片刻，最终点头:“那……谢谢你。”
“不客气。”襄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当是我……还屠苏一个人情吧。”
她没说出口的是，雾灵山涧的那位蛟仙，她也认识。
或者说……曾经的她，与那位蛟仙，有过一段渊源。
只是那段往事，她已经不愿再提起。
三日后，月圆之夜。
雾灵山涧，将是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
而方如沁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准备出发的同时，还有另一个人，也在为前往雾灵山涧做准备。
翻云寨旧址，李潘安看着手中刚刚炼成的“换颜丹”，眼中闪过决绝。
鬼面人传来消息:屠苏三日后会去雾灵山涧，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屠苏兄弟……”他握紧丹药，“对不住了。”
同一时间，长青医馆内。
欧阳少恭看着寂桐递来的纸条——上面是方如沁的口信，说她要去雾灵山涧为他求取冰蚕丝。
他沉默良久，最终将纸条收起。
“公子，您不去阻止二小姐吗？”寂桐担忧道，“那地方太危险了……”
“去。”欧阳少恭淡淡道，“但不是阻止，而是……保护。”
他望向东南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雾灵山涧，千年冰蚕丝，还有……那个始终在他身后，默默等待的女子。
也许，是时候面对一些他一直在逃避的东西了。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向着那座终年云雾缭绕的山涧汇聚。
而那场关乎生死、执念与救赎的大戏，即将迎来最关键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