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执剑堂。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堂内却已气氛凝肃如冰。涵素真人端坐主位,脸色铁青。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几位长老,个个面色沉重。
堂下,陵端跪地哭诉,声泪俱下:“掌门明鉴!昨夜弟子巡逻至藏经阁,发现阁门大开,进去一看……肇临师弟已经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而屠苏师弟手持焚寂,剑上还滴着血,站在那里如同失魂!”
“弟子本想上前询问,谁知屠苏师弟突然暴起,一剑斩来!若非弟子反应快,此刻也已遭毒手了!”
他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道剑伤,伤口边缘焦黑,显然是被焚寂之火所伤。
“这就是证据!”陵端悲愤道,“屠苏师弟被煞气所控,早已丧失理智。他不仅杀了肇临师弟,还想杀弟子灭口!如此凶残之徒,留在我天墉城,必成祸患!”
堂中一片哗然。
肇临死了?还是被屠苏所杀?
这消息如同惊雷,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红玉第一个站出反驳:“陵端,你胡说什么!屠苏这三日一直在藏经阁抄经,心性已渐平稳,怎会无故杀人?”
“红玉师叔,弟子所言句句属实!”陵端叩首,“肇临师弟的尸体现在还在藏经阁,诸位长老可亲自查看。还有那把焚寂剑上的血迹,一验便知!”
涵素真人沉声道:“传令,将肇临尸身抬来,焚寂剑一并取来。”
不多时,两具担架被抬入堂中。一具躺着肇临的尸体,胸口一道焦黑剑痕,贯穿心肺,正是焚寂之火的特征。另一具担架上放着的,是屠苏的青霜剑——剑身上确实有未干的血迹。
“屠苏现在何处?”涵素真人问。
“已被弟子制服,关押在戒律堂。”陵端道,“只是他煞气未消,还需紫胤师叔的封印才能完全压制。”
涵素真人看向红玉:“红玉师妹,你怎么看?”
红玉走到肇临尸体前,仔细查看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这确实是焚寂之火造成的伤势,而且从伤口看,是一剑毙命,毫无犹豫。
但……这不合常理。
屠苏若真被煞气控制,理应大开杀戒,为何只杀肇临一人?而且肇临修为不高,对屠苏构不成威胁,为何要杀他?
“掌门师兄,此事疑点甚多。”红玉正色道,“屠苏这几日心性平稳,昨夜我与他还说过话,并无异常。况且,他若真要杀人,为何选在藏经阁?那里典籍众多,一旦失火,后果不堪设想。屠苏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红玉师叔这是要包庇凶手吗?”陵端激动道,“证据确凿,还有什么疑点?难道肇临师弟会自己往焚寂剑上撞不成?”
“我不是包庇,只是觉得蹊跷。”红玉冷冷看向陵端,“倒是你,陵端,三番五次挑衅屠苏,前日还差点引发他煞气暴走。昨夜你又为何‘恰好’巡逻到藏经阁?又‘恰好’看到屠苏杀人?”
陵端脸色一白,但很快恢复:“师叔此言何意?难道怀疑弟子陷害屠苏不成?弟子与屠苏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他?”
“无冤无仇?”红玉冷笑,“三年前姑获鸟之事,你以为掌门真的完全信了你的说辞?”
这话一出,堂中几位长老都神色微动。
姑获鸟事件虽然以“封印年久失修”结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有蹊跷。只是陵端是掌教亲传,没有确凿证据,谁也不敢多言。
涵素真人面色更加难看:“够了。此事本座自会查清。但在查清之前,屠苏必须严加看管。至于肇临之死……”
他看向肇临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若真是屠苏所为,即便紫胤师弟在此,本座也定要按门规处置!”
这话已经表明了态度——如果证据确凿,屠苏难逃一死。
陵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掩饰过去,只是伏地痛哭:“肇临师弟……你死得好冤啊……”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芙蕖冲了进来,脸色苍白:“爹!我听说屠苏师兄他……”
“芙蕖,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涵素真人皱眉。
“可是爹,屠苏师兄他不会杀人的!”芙蕖急切道,“他这三日在藏经阁抄经,心性已静了许多。昨日我去看他,他还说想好好修炼,将来为天墉城出力……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杀人?”
“芙蕖师妹,你太天真了。”陵端摇头,“煞气一旦失控,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三年前安陆村,屠苏师弟不就差点杀了陵越师兄?”
“那不一样!那次是有人设计陷害!”
“那这次呢?难道也是有人陷害?”陵端反问,“谁能在天墉城内,在屠苏师弟手持焚寂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肇临师弟,还嫁祸给屠苏?”
芙蕖语塞,但她依然坚信:“总之……屠苏师兄不会做这种事。爹,您一定要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本座自有分寸。”涵素真人摆手,“你先退下。”
“爹!”
“退下!”
芙蕖咬着嘴唇,最终转身离去。但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绝不能让屠苏蒙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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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堂地牢。
屠苏被铁链锁在墙上,周身笼罩着一层紫色光罩——那是紫胤真人留下的封印,能暂时压制煞气,却也让他动弹不得。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肇临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虽然记忆模糊,但残存的画面告诉他,昨夜在藏经阁,鬼面人被杀后不久,肇临确实出现在他面前,然后……然后就是一片血色。
是他失控了吗?还是另有隐情?
他分不清。
“屠苏师兄。”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牢门外传来。
屠苏睁开眼,看到芙蕖站在门外,手中拿着掌门令牌,显然是偷来的。
“芙蕖师妹,你怎么来了?”屠苏问。
“我来救你。”芙蕖用令牌打开牢门,又解开封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爹已经相信陵端的话,要趁紫胤师叔不在,处决你。”
屠苏没有动:“如果我走了,就是畏罪潜逃,更坐实了罪名。”
“那也比死在这里强!”芙蕖急道,“你先离开,等紫胤师叔回来,一定能查清真相。到时候你再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她顿了顿,低声道:“而且……我相信你不会杀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屠苏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种时候,还有人愿意相信他……
“好,我走。”他终于点头。
两人刚走出地牢,就看到红玉迎面走来,手中提着焚寂剑。
“红玉师姐……”屠苏停下脚步。
红玉将焚寂剑递给他:“带上它。此剑与你性命相连,不能离身。”
“师姐,你……”屠苏惊讶。
“我相信你。”红玉看着他,眼中满是信任,“你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肇临之死,必有隐情。但现在掌门正在气头上,你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先离开,等紫胤师兄回来再说。”
她将一枚玉简塞进屠苏手中:“这是去幽都的地图。风晴雪已经启程来天墉城,你往幽都方向走,或许能遇到她。她身负娲皇神力,或许能帮你压制煞气,也能帮你查明真相。”
屠苏握紧玉简,郑重行礼:“多谢师姐。”
“快走吧。”红玉催促,“陵端已经派人封锁山门,但西南角有一处密道,只有我和紫胤师兄知道。从那里可以离开。”
她看向芙蕖:“芙蕖,你……”
“我跟屠苏师兄一起走。”芙蕖坚定道,“我要帮他查明真相。”
“胡闹!”红玉皱眉,“你是掌教之女,私自离山已是重罪,若再……”
“师姐,让她跟我走吧。”屠忽然开口,“留她在天墉城,陵端不会放过她。而且……她确实能帮我。”
红玉看着两人,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但记住,一旦安全,立刻传讯回来。”
“是!”
三人不再耽搁,迅速向西南角密道赶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一双眼睛看在眼里。
远处山巅,李长青负手而立,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
“终于……开始了。”
他抬手,掌心中浮现出一幅复杂的命轨图。图上,代表屠苏、芙蕖、风晴雪、欧阳少恭的线条,正在迅速靠拢。
“肇临之死,鬼面人再现,陵端陷害……这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
“但这一次,多了我这个变数。”
他手指轻点,一道混沌之气没入虚空,悄无声息地附着在屠苏身上。
“这缕混沌印记,能在关键时刻护你一次。算是……我对故人的一点心意。”
他转身,望向江都方向。
那里,欧阳少恭与尹千觞已经进入将军冢深处,距离玉横只差最后一道机关。
而风晴雪与陵越,已经抵达天墉城山脚,正在上山。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这一刻交汇。
“接下来,就是见证真相的时候了。”
李长青的身影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天墉城内,陵端已经发现了屠苏逃走的消息。
“什么?跑了?!”他勃然大怒,“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眼中闪过狠毒之色,对心腹弟子低声道:“传令下去,百里屠苏杀害同门,畏罪潜逃,现发布追杀令,凡天墉城弟子,见之格杀勿论!”
“是!”
陵端望向西南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屠苏,你以为逃得掉吗?整个修仙界都会知道你是杀人凶手,到时候……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而芙蕖……既然你选择跟他走,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他转身,向执剑堂走去。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彻底坐实屠苏的罪名,同时……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权力。
而此刻,屠苏与芙蕖已经通过密道,逃出天墉城。
两人站在山脚下,回望云雾缭绕的昆仑山,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接下来去哪?”芙蕖问。
屠苏取出红玉给的玉简,神识探入:“去幽都。红玉师姐说,风晴雪或许能帮我。”
“风晴雪……”芙蕖想起那个执着寻找“韩云溪”的女孩,“她真的会帮我们吗?”
“会的。”屠苏肯定道。
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相信那个在禁地外哭泣的女孩,相信那个执着寻找故人的幽都祭司。
“那我们快走吧。”芙蕖道,“天墉城的追兵很快就会来。”
两人不再停留,向着幽都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前方,风晴雪与陵越已经改道,正朝他们的方向赶来。
而在更远的江都,欧阳少恭终于破开最后一道机关,看到了传说中的上古神器——玉横。
那是一枚拳头大小的白色玉璧,表面流转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蕴含着生命的奥秘。
“找到了……”欧阳少恭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玉横捧起,“巽芳,等我。很快,我们就能再见了。”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玉横的光芒中,隐隐有一丝黑气流转。
那是不祥的征兆。
一场围绕着真相、救赎与阴谋的大戏,所有的主角都已就位。
而幕后的执棋者,正在静静等待着,最关键的那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