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薪火相传，残龙欲腾
地穴里静悄悄的，只有火苗舔舐柴火的细微噼啪声。龙沐阳看着晧脸上那些如同活着般的暗银纹路，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半晌才涩声开口：
“就……就你一个人……守了这么多年？”
晧的银色眼眸里像是蒙上了一层万古不化的寒霜，他/她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得像是碎石子摩擦：“银鳞卫……三百……尽殁于……断后之战。唯吾……借这咒印之力……与龙墓残存意志……共生……苟延残喘。”
三百银鳞卫，全战死了！就剩下晧一个，靠着这燃烧血脉和灵魂的咒印，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硬生生在这坟场里熬了不知多少岁月！
龙沐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喘不过气。他想起敖辛前辈那坐化的残骸，想起主殿那口镇压着怪物的祖龙棺椁，再看着眼前这苍白诡秘、却眼神决绝的晧……一股混杂着悲愤、敬意和难以言说的酸楚，冲得他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妈的！这北溟龙族，从上到下，都是硬骨头！死战到底，魂飞魄散也不退半步！
“前辈！”龙沐阳挣扎着想站起来，给对方行个礼，却牵动伤势，又跌坐回去，只能靠着洞壁，重重抱拳，声音带着颤，“龙沐阳……替敖辛前辈，替所有战死的北溟英魂……谢过您！谢您……还守着这里！”
晧看着龙沐阳那激动又狼狈的样子，淡银色的眸子里，那万古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丝丝。缓抬手，虚虚一托。
“无需……多礼。你身负龙元……得归墟认可……便是……希望之火。”目光落在龙沐阳那依旧布满淡红诅咒纹路的右臂上，“你的伤……你的诅咒……需尽快……解决。”
希望之火？龙沐阳嘴里发苦，他现在这德行，跟快熄灭的柴火棍差不多。
“前辈，我这身子骨，还有这诅咒……”他拍了拍自己废掉的右臂，又感受了一下空空如也的丹田，“靠那阴脉死气磨着，太慢了。外面那幽冥圣主虎视眈眈，我怕是等不到恢复那天……”
“阴脉……只是权宜。”晧打断了他，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需……真正掌控……你体内的力量。北冥龙元……并非……一味刚猛。归墟之雷……亦非……只有毁灭。”
龙沐阳一愣。不是一味刚猛？不是只有毁灭？这话啥意思？
晧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缓缓抬起那布满暗银咒印的手，指向龙沐阳的丹田方向：“龙元如水……可滋养万物……亦可……冰封千里。关键在于……‘意’。”他又指向龙沐阳的眉心，“归墟如渊……吞噬一切……亦可……于死寂中……孕育新生。关键在于……‘御’。”
意？御？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炸开！他之前修炼北冥龙元，仗着其霸道猛烈，横冲直撞；运用归墟雷种，也只知其吞噬毁灭之能，从未想过更深层的变化！
“请前辈指点！”龙沐阳强忍着激动，目光灼灼地看向晧。
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回忆某种早已尘封的传承。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缓慢而清晰：
“龙元运转……试着……将其想象成……流淌的寒泉……而非奔腾的洪流。润物无声……渗透……滋养……修复……”
“归墟之力……引动时……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将其视为……磨盘……而非……利刃。碾碎异种能量……提炼其精纯……反哺己身……”
晧的话语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敲打在龙沐阳的心头。他之前很多修炼上的滞涩和误区，此刻如同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对啊！龙元为什么一定要猛冲猛打？归墟为什么只能吞噬毁灭？力量的本质在于运用！
他迫不及待地闭上眼睛，也顾不上浑身剧痛，立刻按照晧的指点，尝试着去“意”守龙元。
一开始极其艰难，习惯了霸道运转的龙元，根本不听使唤，如同脱缰的野马。但他死死守住心神，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将其想象成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寒流，缓缓浸润着干涸破损的经脉。
痛！依旧痛！但不再是那种蛮横的撕裂感，而是一种带着修复意味的、酸胀的痛楚。
同时，他也分出一丝心神，沟通眉心的归墟雷种。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催动其吞噬，而是如同安抚一头桀骜的凶兽，引导着它散发出的微弱雷芒，如同细密的砂轮，一点点打磨、碾碎那残留在他经脉中的、来自燃血秘术和阴脉死气的狂暴杂质，并将其炼化出的微弱能量，小心翼翼地导入丹田。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对心神的消耗更是巨大。没过多久，龙沐阳就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比之前引死气入体时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不一样了！
经脉在那如同寒泉般的龙元浸润下，那火烧火燎的灼痛确实在减轻，破损处传来一丝丝微弱的麻痒，像是……在缓慢愈合？而归墟雷种碾碎提炼出的能量，虽然极少，却异常精纯温和，融入丹田后，不再是之前那种虚不受补的刺痛，反而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充实感！
有效！这法子真的有效！
龙沐阳猛地睁开眼睛，虽然疲惫不堪，但那双眸子里，却燃起了离开幽冥葬地后，第一抹真正属于希望的亮光！
“前辈！这法子……！”
晧看着他眼中重燃的火焰，那布满银纹的脸上，似乎也极轻微地松动了一下。
“勤加练习……恢复可期。至于……诅咒……”
晧的目光再次落在龙沐阳的右臂上，银色眼眸微微眯起。
“阳髓草……只能压制。欲要根除……需至阳之源……或……同等级别的……龙族精血……彻底洗涤。”
至阳之源？龙族精血？龙沐阳心里一沉，这两样，哪样都不是他现在能搞到的。
“不过……”晧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下去，“你若能……初步掌控龙元与归墟之力……或可尝试……主动引导二者……冲击诅咒核心……将其……暂时封印……隔绝。”
主动冲击？封印？
龙沐阳看向自己右臂上那如同沉睡毒蛇般的暗红纹路，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妈的，等老子能调动力量了，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他重新闭上眼睛，更加专注地投入到那缓慢而痛苦的修炼中去。
地穴中，篝火旁，一苍凉，一残破，两道身影。
一个以身为碑，守望万古。
一个于死境挣扎，欲要化龙。
那微弱的火苗，似乎也因这薪火相传的意志，燃烧得，更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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