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说什么？人跟丢了？”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在一间充满了金属质感的宽大办公室里猛然炸响。
一名身材微胖、身穿考究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双目圆瞪，一脸怒意地盯着身前那个几乎要把脑袋缩进衣领里的年轻下属。
这间办公室位于密云星的最高行政塔顶层，通过巨大的落地舷窗，可以俯瞰下方那座灯火璀灿、车水马龙的未来都市。
然而，此刻窗外的繁华，却丝毫无法驱散办公室内的冰冷与压抑。
被称为小刘的年轻下属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发颤：“王王总，我
”
“我不想听你废话！”被称为王总的中年男人粗暴地打断了他，那双因为常年身居高位而显得有些浮肿的眼睛里，此刻正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小刘被对方那充满了压迫感的气场吓得浑身一哆嗦，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快的语速，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本来一切都非常正常，但在我们的人跟出一段距离后，我们安插在浅野绫奈私人舰船上的那个定位器，它的信号突然就消失了。”
“不是那种因为信号干扰或者能量衰减而导致的信号减弱，”他生怕对方误会，急忙补充道，“而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彻底中断了，就象是被人切断了联系，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前兆。”
“我当时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第一时间调取了它消失前的最后一组坐标数据，然后亲自驾驶着最高速的隐形航天飞机赶了过去。”
“但是等我抵达那片废弃的矿区星带时，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动用了舰船上所有的深层扫描设备，在那片局域来回搜索了三遍，除了大量的星际尘埃和陨石造成的信号干扰之外，连一艘飞船的影子都没看到。”
“浅野绫奈，还有她的那艘船，就好象凭空蒸发了一样，在那片星域里，没有留下任何的能量残馀、航行痕迹，什么都没有”
听完这番详尽的解释，王总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黑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小刘，足足过了十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废物。”
他缓缓地转过身，重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让你去追一个病秧子，都能把事情给我搞砸，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小刘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个定位器，那可是我花了大力气，从黑市上一个客那里淘来的高级货！”王总的声音里充满了烦躁，“军用级别的隐蔽性和抗干扰能力，之前我们自己内部测试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它会突然失效，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是帮她的那个神秘势力动手了。”
听到“神秘势力”这个词，一旁的小刘也忍不住抬起头，想要偷偷观察一下自己这位上司的情绪。
“王总，我就不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眼下这个节骨眼，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敢跟我们遥远星域对着干？”
“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对于希姆星这件事，一直都非常重视吗？”
“哼，对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插手，才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怕我们。”王总冷哼一声道。
“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抹去一艘飞船的所有踪迹，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走私团伙或者星盗能做到的了，很有可能是境外势力。”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问道：“对了，温辰那边还没查出来吗？我们花大价钱收买他当眼线，不是让他混日子的！”
提到温辰这个名字，小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王总，这个温辰那边也遇到麻烦了。”
“他说他尝试了去追查这个药剂的来源踪迹，但什么线索都没能找到。”
“送货的那一方明显是有着极强的防备心理，使用的无人机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民用型号，送完货之后，所有的飞行日志和内部数据都被一种特殊手段给彻底清空了，根本无从查起。”
“这样吗？”王总的眼睛眯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整个遥远星域内部的所有星系航道，名义上都是被我们管控着的，任何一艘飞船想要在这里面通行，都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哪怕只是最基础的能量波动信号。”
“如果连这些都没有的话，那就只说明一个问题——对方掌握着极其成熟的秘密走私线路。”
“而在目前的已知势力中，能做到在联邦眼皮子底下，创建起如此庞大且隐蔽的走私网络的，只有一个。”
王总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缓缓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断。
“行商联盟。”
“行商联盟？”小刘闻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看来，就是这帮人在背后搞的鬼？”
“不象。”
然而，王总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看似最合理的猜测。
“我总觉得另有其人，但是又找不到证据。”他的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行商联盟的那帮家伙，我也跟他们打过不少交道，每一个都精得跟猴一样，无利不起早是他们的座右铭。”
“他们会为了钱走私军火，贩卖违禁品，甚至敢跟海盗做生意，但他们绝对不会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希姆星那颗被诅咒的星球，没有任何价值，这几乎是整个圣徒联邦内部公认的事实。”
“那些商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一件毫无油水可捞的事情，冒着得罪我们遥远星域的风险，去帮助一个浅野绫奈？”
王总的这番分析，让小刘脑中的那团迷雾，变得更加浓重了。
他看着自己这位平日里算无遗策的上司，此刻也陷入了困境，终于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壮着胆子，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都憋在心里的问题。
“那个王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既然您也觉得希姆星一文不值，那我们我们为什么非要在这件事上耗着啊？”
“从当年的联合舰队开始，到后来陆陆续续的几次小型探索，再到这些年为了监视浅野绫奈我们前前后后已经栽进去不少人手和资源了，这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小刘的话。
王总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他那张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厌恶。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
他几乎是低吼着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怒气与无奈。
“反正上头要这么搞，我们也就是拿钱办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遥远星域的总督，他昏了头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要不然，我们现在还至于在整个圣徒联邦里面，依旧是垫底的星域吗？！”
这番充满了怨气与不满的咆哮，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小刘心中所有的好奇。
他吓得猛地缩了缩脑袋，再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王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良久，他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地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是！”小刘如蒙大赦，转身就想开溜。
“等等。”
王总的声音再次响起，叫住了他。
“让温辰那边再接着查，告诉他，如果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这个眼线也就当到头了。”
“另外，多加几组人手，从浅野绫奈最后消失的那片星域为中心，给我一点点地接着找，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是！我这就去办！”
小刘连声应道，随即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这间压抑的办公室。
随着大门缓缓闭合，办公室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总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随手点开桌面上小型投影仪里面的星系地图，上面一个红色的小光点赫然在目。
“希姆星”他低声嘀咕了一声。
“这星球上到底有什么？怎么就非得死磕到底呢？”
王总的目光落到了窗外，在那片由无数光点构成的璀灿星河深处，似乎正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无法预测的阴影，正在缓缓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