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轻轻的叩门声，将绾绾从浅眠中唤醒。
她猛地睁开双眼，神识下意识铺开——
是那位老妇人，气息平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
绾绾连忙坐起身，伸手抓过那条白色丝巾。
迅速将绝的头颅，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留出呼吸的缝隙。
“进。”
轻声道。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端着一个简陋的木托盘，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两套叠得整整齐齐，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裤。
边缘处能看到细密的补丁针脚。
旁边还有两个粗陶碗，碗里盛着热腾腾的、刚煮好的土豆。
冒着白色的热气，散发出一股质朴的食物香气。
“仙、仙人”
老妇人不敢抬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看您和和那位仙人的衣服都有些脏了”
她顿了顿，将托盘轻轻放在炕沿上。
后退两步，依旧低着头：
“家里穷，只有我和老汉两人，没有好点的衣服。
这些粗布衣裳仙人不嫌弃的话，先将就着穿”
“还有这土豆，是自家地里种的，趁热吃点儿暖暖身子”
说完，她就那么垂手站着，等待裁决般。
绾绾的目光落在那些粗布衣服上。
布料是最普通的麻，手感粗糙，颜色是洗褪了色的灰蓝。
但很干净，能闻到阳光晒过的、淡淡的干燥气味。
她又看向那两碗土豆——表皮煮得微微开裂，露出里面沙糯的淡黄色。
热气蒸腾，在昏暗的屋子里氤氲开一片暖意。
（粗布衣服）
（土豆）
记忆的闸门被轻轻推开。
她想起了以前，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竹屋。
爷爷也是穿着这样的粗布衣服，在院子里劈柴。
她蹲在灶台前，笨拙地往灶膛里塞柴火，锅里煮着的也是这样的土豆。
那时候的烟火气，和现在闻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好久没穿过粗布衣服了。）
（也好久没吃过这样简单的食物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腔。
绾绾怔怔地看着那些东西，一时竟忘了回应。
老妇人等了片刻，没听到声音，心中顿时一紧。
她偷偷抬眼，瞥见绾绾怔忪的神情。
以为仙人不悦，吓得浑身一颤。
“噗通！”
她直接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里带着哭腔：
“仙人恕罪！老身该死！老身不该拿这些粗贱东西污了仙人的眼”
“老身这就拿走！这就拿走！”
说着，她就要爬起来去端托盘。
“不、不是的！”
绾绾这才猛地回神，连忙出声阻止。
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妇人，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奶奶，快起来。”
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我没有嫌弃。我只是刚刚想起一些往事，走神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
“这些衣服和食物，很好。真的。”
老妇人闻言，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恐惧：
“真、真的？”
“真的。”
绾绾点点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谢谢奶奶。”
老妇人这才如释重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连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仙人喜欢就好”
她不敢多留，又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绾绾坐在炕边，看着托盘里的粗布衣服和土豆，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伸出手。
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沾满泥污和有些破损的粉色衣裙。
丝质的布料窸窣滑落，露出少女纤细的身体。
随后她拿起那套小一些的粗布衣裤，一一穿上。
布料摩擦皮肤的感觉很陌生，但又有些不一样的熟悉感。
有些扎人，但却莫名的踏实。
她将长发随意拢起，从墙角捡了根还算光滑的细木棍。
当作发簪，松松地绾在脑后。
然后，她端起一碗土豆，重新坐到绝的身边。
“哥。”
她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怀念的温柔：
“我还是喜欢这身粗布。”
说完，她小心地掰开一颗土豆，温热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一直看着绝。
等吃完土豆，她将碗放在一边，开始检查绝的伤势。
她小心地解开左肩的包扎——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的、浅浅的疤痕。
新生的皮肉很嫩，早已不再流血。
而更让她欣喜的是，绝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悠长。
周身的气息，更是隐隐有种凝实汇聚的趋势。
（伤口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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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也稳了）
（哥应该快醒了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松，所有的疲惫和不安，似乎都随着这口气轻轻吐了出去。
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解开，绝身上那件脏污破损的外袍。
然后拿起那套大一些的粗布衣服，小心翼翼地为他换上。
换好衣服后，她又将两人的旧衣仔细叠好，收进自己的储物袋中。
这两身衣服，虽然脏了破了，但她舍不得丢。
做完这一切，绾绾在绝身边盘膝坐下。
她闭上双眼，手掐法诀，体内《无道经》缓缓运转。
四周稀薄的天地灵气，开始缓慢地朝着她汇聚而来。
补充着她那，已经近乎干涸的经脉和丹田。
屋外。
老妇人刚走出西屋，就被守在门口的老头子一把拉到院子的角落里。
“老太婆！你吓死我了！”
老头子压低声音，脸上还带着后怕：
“我听见里面没动静，还以为你惹仙人生气了！”
“看把你吓得！”
老妇人白了他一眼，但眼中也有一丝余悸：
“我刚开始也以为仙人生气了后来才知道，仙人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走神了。”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这位小仙人和以前路过村里的那些仙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老头子好奇地问。
“说不清”
老妇人摇了摇头：
“就是感觉没那么高高在上。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老头子闻言，愣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咱们小心伺候着就是。仙人之间的事，咱们凡人掺和不起。”
“这倒是。”
老妇人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
“行了，别说这些了。赶紧的，咱们还得去田里呢！今天得把东头那块地的草除了。”
“哎哟！看我这记性！”
老头子一拍脑门，懊恼道：
“光顾着担心你，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德行！”
老妇人笑骂了一句，转身回屋拿了锄头和草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朝着村外的田地走去。
步履虽然蹒跚，却默契而平稳。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阿黄还趴在窝里，耳朵偶尔抖动一下，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院中枣树的枝叶，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西屋内，绾绾依旧在闭目修炼。
绝静静地躺在炕上，粗布衣服掩盖了满身的伤痕与秘密。
阳光从破旧的窗纸缝隙漏进来，恰好落在他被丝巾包裹的头上。
丝巾下，那张黑白笑脸面具的嘴角。
在光斑中，仿佛弯起了一个极淡的、无人得见的弧度。
而他丹田深处的道台。
吞吐灵气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丝，而且还在不断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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