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这玩意儿能吃？”
王德发蹲在晴湖边的临时灶台前，盯着锅里那锅暗红色的、像岩浆一样咕嘟冒泡的肉汤，脸都绿了。
锅里炖的是昨天刚从龙三规则树底下挖出来的“根瘤”——拳头大的、暗金翠绿交织的肉疙瘩，表面长着密密麻麻像眼睛一样的规则纹路，切开时还喷了一股暗红色的脓液，溅了沈青禾一身。
“理论上可以。”刃用长柄勺搅了搅汤，“这是黑渊核心被消化后的残渣，混合了龙三的规则分泌物和巨树的生机浆液，规则能量浓度相当于……嗯，三十颗普通规则结晶。”
“吃了会怎样？”耿炎凑过来。
“不知道。”刃咧嘴，“可能当场炸成规则尘埃，也可能进化成超人，或者……变成第三棵会走路的树。”
璇玑在控制室里尖叫：“你们疯了？！那玩意儿规则波动读数已经爆表了！吃了会死人的！”
“所以才要试啊。”苏晴的声音从湖边传来。
她正盘腿坐在那块石头上，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暗红色唐装练功服，头发简单束成马尾，皮肤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暗金色光泽——那是规则灵体还没完全稳定的标志。
她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竹签，竹签上串着三颗刚从汤里捞出来的根瘤肉块，烤得表皮焦脆，滴着暗金色的油脂。
“咕噜。”刀疤强咽了口唾沫。
苏晴瞥了他一眼：“想吃？”
“不不不……”刀疤强猛摇头，“我还想多活两年。”
“怂。”苏晴嗤笑，举起竹签，对着肉块咬了一大口。
“咔嚓——”
脆响。
所有人同时屏住呼吸。
三秒。
五秒。
十秒……
苏晴嚼了嚼，吞下去，然后皱起眉：“味儿像烧焦的轮胎，还有点腥……呕——”
她突然弯腰干呕。
“苏姐！”沈青禾冲过去。
“没事。”苏晴摆摆手，直起身，擦了擦嘴角，“就是……有点上头。”
话音刚落。
她身上猛地炸开一圈暗金色的光环！
光环像冲击波一样扩散，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湖水沸腾，连远处巨树的枝叶都剧烈摇晃！
“我操！”王德发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晴闭着眼，身体悬浮到半空，暗金色的规则纹路像活过来的藤蔓，从她脖颈一路蔓延到脸颊，瞳孔深处开始旋转混沌星璇和秩序符文的虚影。
“规则浓度飙升！”制室里嘶吼，“每分钟上升2！已经突破丙级中等了！”
“她还能撑多久？”刃急问。
“不知道！但按这个速度……十分钟内会突破乙级！到时候肉体承载不住，会直接崩解！”
“妈的。”刃骂了一句，从工具箱里掏出一根半米长的、像注射器一样的金属管，管子里装满了翠绿色的、粘稠的巨树树液，“按住她！我要给她打镇定剂！”
“谁敢按？！”苏晴突然睁开眼睛。
那双异色瞳孔——左眼暗金，右眼翠绿——此刻亮得像两颗小太阳，目光扫过来时，所有人都感觉皮肤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我清醒得很。”她从半空落地，身上那圈光环缓缓收敛，但规则波动依旧强得吓人，“就是……有点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下的暗金色纹路正在缓慢消退，但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每抖一下，空气中就炸开一团细小的规则火花。
“这玩意儿……”她舔了舔嘴角，“劲儿真大。”
“你感觉怎么样？”沈青禾小心翼翼地问。
“饿。”苏晴说，“特别饿。”
她看向锅里剩下的根瘤肉汤：“还有吗？”
——半小时后——
“嗝。”
苏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摸了摸肚子，满足地靠在石头上。
锅里已经空了，连汤底都被她刮干净，灶台边堆着三十七根光溜溜的竹签——她一个人吃掉了整锅根瘤肉，相当于三百颗普通规则结晶的能量。
现在她身上的规则波动稳定在丙级上等，皮肤下的暗金色纹路完全消失，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抹暗红色的光——那是黑渊核心残留的规则印记，还没完全消化。
“舒服了。”她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作响，“就是……还有点空虚。”
刃盯着手里的规则监测仪，眉头皱成死结：“这不科学。三百颗规则结晶的能量，足够撑爆十个乙级觉醒者，你居然只是‘有点撑’？”
“可能是因为……”苏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这里，有个洞。”
所有人一愣。
苏晴拉开唐装领口——胸口正中央，心脏位置，皮肤下隐约能看见一个拳头大的、暗金色的、缓缓旋转的规则旋涡。
旋涡深处，连接着某个遥远空间。
生机燎原界的后门。
林燊燊留给她的最后一道“规则接口”。
“这东西，”苏晴说，“能自动消化多余的能量，转化成……我也不知道转化成什么，反正不会让我炸。”
刃凑过去，用扫描仪对着旋涡扫了一下。
屏幕瞬间爆红。
“规则流量……每秒三百单位？！”他眼睛瞪圆，“这他妈是个活体规则黑洞啊！”
“差不多。”苏晴扣好领口，“老大走之前，给我留了点‘遗产’。这个洞，就是遗产的入口——平时关着，需要的时候就打开，能把多余的能量‘倒’进去，也能从里面‘掏’点东西出来。”
“能掏什么？”王德发好奇。
“不知道。”苏晴咧嘴，“上次掏出来一块板砖，上面刻着‘地别荒了’，我拿来垫灶台了。”
众人：“……”
“所以，”耿炎总结，“你现在就是个……人形规则垃圾桶？”
“而且是能自动回收利用的那种。”苏晴点头，“所以这锅根瘤肉，对我来说就是……嗯，开胃小菜。”
话音未落。
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璇玑在控制室里尖叫：“东墙外！规则异常！大量不明生物正在靠近！数量……操，数量超过三百！规则强度都在丁级以上！”
所有人瞬间抄起武器。
苏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来得正好。”
“刚吃饱，得运动运动。”
——东墙外，五百米——
耿炎趴在墙头观察孔后面，举着望远镜，脸色铁青。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视野里，三百多只……不，三百多“坨”暗红色的、像烂泥一样的规则生物，正从东面的戈壁滩上缓缓蠕动过来。
每坨都有卡车大小，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像眼睛又像嘴巴的孔洞，孔洞里不断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规则脓液，脓液滴在沙地上，“滋啦”作响，腐蚀出一个个脸盆大的坑。
它们移动得很慢，但所过之处，地面全部被污染成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像腐尸和硫磺混合的恶臭。
“审判庭的‘清道夫’。”刃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专门用来清理战场、抹除规则残留的低等生物。但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审判庭覆灭后，所有清道夫都该自动休眠才对。”
“除非，”苏晴的声音插进来，“有人把它们唤醒了。”
她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地时“咚”一声闷响，地面被踩出两个半尺深的脚印。
暗红色的唐装练功服在风里猎猎作响。
“璇玑，”她按着耳麦，“扫描它们的规则核心位置。”
“正在扫……等等，这些玩意儿没有规则核心！”璇玑声音发抖，“它们的能量分布是均匀的，整个身体就是个巨大的规则脓包！打碎任何部位都没用，除非……一次性蒸发整个个体！”
“一次性蒸发三百个？”刀疤强骂娘，“拿什么蒸？核弹吗？”
“用不着。”苏晴说。
她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准最前面那坨清道夫。
胸口那个暗金色的规则旋涡，突然开始加速旋转。
“刚吃饱，”她轻声说，“正好试试……”
“新招。”
嗡——
低沉的规则共鸣声响起。
以苏晴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的空气开始扭曲、压缩，最后凝聚成三百六十根暗金色的、半透明的规则丝线。
丝线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交织、缠绕，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覆盖整个战场的规则网。
然后，网开始收缩。
不是物理收缩。
是规则层面的“抽离”。
所有被网罩住的清道夫，身体同时僵住。
它们体表的那些孔洞里，涌出的大量暗红色规则脓液，开始不受控制地倒流——不是流回体内，而是被那张暗金色的网硬生生“抽”出来，像抽水一样，抽向半空！
脓液在空中汇聚、压缩，最后凝聚成一颗篮球大的、暗红色的、像心脏一样搏动的规则脓球。
“我操……”王德发看傻了。
三百多只清道夫，三秒内被抽干了所有规则脓液，原地只剩下三百多坨干瘪的、像晒干的牛皮一样的残渣，在风里“咔嚓咔嚓”碎裂。
而那颗暗红色的规则脓球，正悬浮在苏晴掌心上方，缓缓旋转。
“规则提取，”苏晴咧嘴，“新学的。”
她看向掌心那颗脓球，皱了皱眉：“就是……有点恶心。”
说完，她把脓球往胸口那个旋涡里一按。
“滋啦——”
脓球像冰块扔进火炉，瞬间被旋涡吞没，连渣都没剩。
苏晴打了个嗝。
“味道像……过期三十年的臭豆腐。”
——控制室——
“规则浓度又涨了。”秦墨盯着屏幕，“现在稳定在丙级巅峰，随时可能突破乙级。”
“她的肉体承载极限是多少？”刃问。
“不知道。”秦墨摇头，“理论上，普通人类的肉体极限就是丙级上等，再往上就会规则化，变成……非人存在。但苏姐现在的身体是规则重塑的，结构特殊，可能……”
他顿了顿：“可能根本没有极限。”
刃沉默了。
他想起苏晴胸口那个旋涡。
想起林燊燊消散前，留下的那句“地别荒了”。
想起生机燎原界那个望不到边的元初湖。
“那个旋涡……”刃低声说，“会不会是……”
“是什么？”璇玑问。
“是生机燎原界的‘排污口’。”刃说，“林燊燊把那个世界的规则接口，开在了苏晴身上。平时关着，需要的时候打开——能往里‘倒’垃圾，也能往外‘掏’东西。”
“倒垃圾我懂，”王德发说，“掏东西是掏什么？”
刃没回答。
他看向窗外。
苏晴正蹲在墙外，用一根树枝戳着那些清道夫的残渣，嘴里还念叨着“这玩意儿晒干了能当柴火烧”。
阳光照在她身上。
暗红色的唐装，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像面旗。
——傍晚——
农场仓库里，所有人围着一口新架起来的大锅。
锅里炖着今天刚杀的野猪——戈壁滩上跑来的，被清道夫污染过，肉里带着微量的规则毒素，普通人吃了会拉肚子，但农场这帮人现在个个规则抗性爆表，吃下去反而能“补补”。
苏晴坐在上首，手里端着一碗暗红色的肉汤，小口小口喝着。
“今天那招，”耿炎忍不住问，“叫什么？”
“还没起名。”苏晴说，“临时想的，就叫……‘抽水马桶’吧。”
众人：“……”
“能不能起个霸气点的？”刀疤强抗议。
“那叫‘规则榨汁机’？”
“……算了，还是抽水马桶吧。”
众人哄笑。
气氛轻松下来。
但刃没笑。
他盯着苏晴胸口——虽然隔着衣服，但他能感觉到，那个暗金色的旋涡，还在缓慢旋转。
像颗定时炸弹。
“苏晴，”他突然开口，“你那个旋涡……能关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苏晴放下碗，沉默了几秒。
“能。”她说，“但关了，我就变回普通人了——规则灵体会消散，肉体也会崩解，最后可能连灰都剩不下。”
“那开着呢？”
“开着……”苏晴顿了顿，“我会越来越强，强到……可能不再是‘人’。”
仓库里一片死寂。
只有锅里肉汤“咕嘟”的声音。
“老大留这个给我，”苏晴轻声说，“不是让我选‘开’还是‘关’。”
“是让我选，‘活着’还是‘种地’。”
她站起身，走到仓库门口，看向外面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农场。
田垄间，作物在晚风里轻轻摇摆。
巨树和龙三规则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并肩站立的守护神。
更远处，晴湖波光粼粼。
“我选种地。”她说。
转身，咧嘴笑：
“反正……”
“地没荒，人还在。”
“我变成什么都行。”
——深夜——
苏晴独自坐在湖边石头上。
胸口那个旋涡，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暗金色光晕。
她伸手，按在旋涡上。
意识沉进去。
像潜水。
穿过漫长的、黑暗的规则通道。
最后，“看”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望不到边的、泛着翠绿色光芒的湖。
元初湖。
生机燎原界的核心。
湖面上，飘着一艘小船。
船上坐着一个人。
背对着她，穿着暗红色的唐装练功服，头发花白。
“老大。”苏晴轻声喊。
那人没回头。
但声音传了过来，很轻，像风：
“地别荒了。”
“嗯。”苏晴点头，“没荒。”
“那就好。”
声音渐渐消散。
小船也缓缓沉入湖底。
苏晴睁开眼睛。
胸口旋涡的光晕，慢慢黯淡下去。
她摸了摸肚子。
“又饿了。”
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月光下，暗红色的唐装，像一滴血。
滴在这片倔强活着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