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云被终身幽禁椒房殿,沉逸年请旨远赴西北,沉靖妍在镇国公府闭门不出。
原本暗流汹涌的皇宫,一夜之间彻底平静。
沉清若安心养胎,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腹中的小皇子已有三个月,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显怀。
只是这孩子似乎格外闹腾,尚未出世便开始变着法地折腾他的母妃。
这日清晨,沉清若刚被宫人伺候着起身,还没来得及用早膳,便开始恶心。
“唔……”她捂住嘴,冲到一旁的盂盆前,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可她胃里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发紧,胸口闷得厉害,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沉望奚下朝回来,刚踏进殿门就看到这一幕,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怎么又吐得这么厉害?”他眉头紧锁,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里满是焦灼,却无能为力。
“太医,再去传太医。”
沉清若靠在他身上,细细地喘着气,红嫩的唇色都浅了几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太医来了也无非是那几句,要静养,要适应。
吴添连忙示意宫人,将早已备好的温水和干净帕子递上。
沉望奚亲自接了,喂她漱了口。
沉清若缓过一口气,声音细弱带着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陛下,好难受~”
沉望奚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内室,安置在软榻上。
“朕知道,阿若再忍忍,等再过几个月,小皇子出来就好了。”他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抚。
“朕让他们把江南新送来的那个厨子做的早膳端上来?听说他做的清粥小菜很是爽口开胃,前两日你不是还能用些吗?”
沉清若虚弱地点了点头。
很快,宫人便端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里面是熬得香糯的米粥,几样配色清淡、看着就令人有食欲的小菜,还有一碟精致的点心。
沉望奚亲自盛了小半碗粥,吹温了,递到她唇边,语气带着哄劝:
“阿若,尝尝看?”
沉清若勉强张开嘴,粥刚到嘴边,她猛地别开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呕……”
沉望奚连忙放下碗,将她揽入怀中,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脸色难看至极。
连这江南厨子做的膳食都没了效果,他的阿若还要被折腾到什么时候?
沉清若伏在他怀里,浑身发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满是委屈:“陛下,他怎么这么坏,老是闹腾阿若。”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她腹中那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
沉望奚听着她孩子气的抱怨,愈发心疼。
这个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跟他一样,心疼心疼阿若。
他低头,笨拙地安慰:“等他出来,朕替你教训他,好不好?今日阿若遭的罪,朕让他十倍还回来。”
沉清若一听却急了。
她抬起泪眼,带着点护短的娇嗔:“不行,不能那样教训。”
沉望奚轻轻拍着她,安抚一大一小两个宝贝。
“好,不教训。那阿若再坚持坚持,为了他,也为了朕,好不好?”
沉清若把脸埋在他怀里,乖乖点头,“好,阿若想给陛下,生下一个健康活泼的宝宝。”
——
又是大半月过去。
春日,漪兰殿内。
尚衣局赶制出的第一批小皇子衣物鞋袜的草图,被躬敬地呈了上来,铺满了整张梨花木桌。
沉清若倚在软榻上,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张张图纸细看。
那小小的虎头鞋,鞋头圆润,虎头绣得憨态可掬;
那小小的襁保,布料上勾勒着细致的纹路;
还有那一件件迷你版的衣裤,样式精巧可爱。
“都很可爱呢。”她轻声跟苏嬷嬷说,看着都是明黄色打底的配色,微微歪头,“就是,颜色好象单调了些,都是明黄。”
严嬷嬷含笑看着主子,点头应和。
她伤好之后,承蒙贵妃不弃,又将她调回了身边。
正说着,沉望奚处理完政务走了进来。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揽住,目光也落在那些图纸上。
“在看什么?”他声音温和。
“尚衣局送来的小衣服样子。”沉清若将图纸往他那边推了推,仰头问他。
“陛下,阿若有个疑问。”
“按理说,陛下是天子,朝服应该是明黄色才对。”
“为何您的朝服,总是玄色打底,用金丝绣龙呢?”
沉望奚闻言,低笑了一声,指尖卷起她一缕乌发把玩,语气随意:
“无他,朕只是觉得明黄色过于扎眼,显得有些俗气。”
“穿惯了玄色,沉稳,也耐脏。”
他征战多年,玄色确实更符合他的喜好和经历。
沉清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陛下说的也有道理。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图纸上,拿起一张绣着盘绕小蟒纹的襁保图样,递给沉望奚看:“陛下觉得这个花纹怎么样?”
沉望奚接过来看了一眼,尚衣局规矩严谨,为皇子准备的纹样皆是蟒纹,而非帝王专用的五爪龙纹,这是祖制。
但他目光一转,落在沉清若那已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伸手,将她扶得更舒服些,然后大掌轻轻覆了上去,感受着小姑娘腹中,混着他骨血的小生命。
“这孩子,也快四个月了吧?”他低声问,“阿若最近感觉如何?累不累?”
沉清若靠在他肩头,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点头,声音软软:
“其实就一点点,觉得他好象有变重了,阿若偶尔站久了,会觉得腰有些酸。”
沉望奚眉头蹙起,看着她依旧纤细的腰肢,却必须要承受着另一份重量,心底疼惜。
“辛苦朕的阿若了。”他爱怜开口。
为了给他孕育子嗣,她这本就柔弱的身子,不知要吃多少苦。
沉望奚次扫过桌上那些图纸,看着那循规蹈矩的小蟒纹。
他无法替她承受怀孕的辛苦,那他总要给他和她的孩子,最好的一切。
至于规矩?祖制?
在他这样生杀予夺的开国皇帝面前,也没那么重要。
沉望奚拿起那张襁保图纸,指尖在蟒纹上点了点,对侍立一旁的吴添吩咐道:
“传朕口谕给尚衣局,皇子所有衣物用品,襁保、常服、配饰,其上纹样,皆改用五爪龙纹。”
若是公主,也是一样,只是这话,沉望奚没有说出口。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子为好。
吴添心头一跳,猛地抬头,对上陛下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立刻躬身:“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