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九月初,天蒙蒙亮,宫门开。
今日是长公主沉靖妍出嫁的日子,可除了椒房殿和沉靖妍从前居住的景阳殿,挂上了红绸,整座皇宫依旧如常,寂静而肃穆,不见半分喜庆。
宫人们低头快步行走,不敢多言。
国库拨下来的嫁妆,此刻正由内侍监领着人,一抬一抬地从库房搬出,在椒房殿前的空地上摆放整齐。
只有六十四台,按的是普通公主的份例,规整,却绝谈不上丰厚,更遑论昔日沉望奚曾许诺的十里红妆。
乌兰云站在殿门口,看着那些普通的嫁妆箱子,心口难受。
她想起了半年多前,刚刚入主这座恢弘皇宫的时候。
那时沉望奚握着她的手,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着脚下的万里江山,对她说:
“阿云,阿妍是朕失去兄长、最痛苦的时候,上天赐予朕新的家人,是朕最珍视的人。”
“若有一日,我们阿妍出嫁,朕会为她十里红妆,大赦天下,让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万民同庆,贺朕的明珠于归之喜。”
“朕会让她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最尊贵的女儿。”
他当时的话那样认真,那样坚定。
可如今,言犹在耳,人事已非。
在阿妍真正出嫁的这日,没有大赦天下的圣旨,没有万民同庆的喧嚣,甚至这宫墙之内,都冷清得如同寻常日子。
城中的百姓,此刻大多还在睡梦之中,或许根本不知道,他们大周的长公主,就在今天,要出嫁了。
乌兰云闭了闭眼,将涌上眼框的酸涩逼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苏嬷嬷道:“去把本宫私库里的那几匣子东珠、赤金头面,绫罗绸缎,还有那尊白玉送子观音,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给阿妍添上。”
“娘娘……”苏嬷嬷面露难色。
长公主原本拥有数不清的财宝、丰厚的食邑封地,如今都被陛下收回。
眼下这些,是椒房殿最体面的积蓄了。
“去吧。”乌兰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本宫的女儿,绝不能如此寒酸地出门。”
苏嬷嬷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乌兰云独自一人,慢慢走出殿门,沿着台阶,登上了椒房殿旁的二层阁楼。
从这里,可以望见大半个皇宫。
视野所及,唯有她所在的椒房殿和远处的景阳殿,挂着红绸,看着喜庆。
其馀宫殿,一如既往的沉寂。
那六十四台嫁妆在空旷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单薄。
风吹过,乌兰云扶着栏杆,望着这凄清的景象,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的阿妍,她曾经被帝王捧在手心、视若明珠的女儿,竟就这样,简单地要出嫁了。
——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殿。
沉清若醒了有一会儿了,却还懒懒地窝在沉望奚怀里,玩着他的乌发。
沉望奚由着她闹,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肩背。
她仰起小脸,水眸清澈,“陛下,今天是长公主出嫁的日子?公主的份例嫁妆是六十四台吗?”
“恩。”沉望奚应了一声,神色平淡。
“哦。”沉清若低下头,软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没再说话。
沉望奚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只是想起阿若当时去大梁和亲的时候,好象还没有这么多嫁妆呢。”
小姑娘这话说得轻飘飘,带着点不自知的委屈,却猝不及防地刺了沉望奚一下。
当年的她,孤身一人踏上和亲的路,是何等无助单薄。
愧疚感再次漫上心头,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沉:
“都过去了,以后朕给你的,都会是最好的。”
沉清若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伸出小臂环住他的腰,依赖地贴紧他。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纱寝衣,经过一夜揉躏,衣带早已松散,这般动作,领口便滑开些许,露出雪嫩的肤,上面还残留着几点他昨夜留下的红痕。
沉望奚的眼神盯着,暗色上涌,搂着她腰肢的大手缓缓摩挲。
“陛下……”她察觉到他的变化,抬起水润的眸子望他,带着点怯意,“时辰不早,您该起了吧?”
沉望奚盯着她娇媚的小脸,看她长睫扑闪,看她润红的唇张合,喉结滚动。
“不急。”他声音低哑,翻身将她笼罩在身下,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她娇小的身子。
他俯身,含住她柔软的唇瓣,细细辗转亲吻,大手熟练地探入,抚上她滑腻的嫩背。
“唔…”沉清若轻哼一声,柳眉微蹙,小手无力地推拒着他的肩膀。
“别,天都亮了…”
沉望奚轻易制住她乱动的手腕,唇沿着她的下颌一路向下,落在她脆弱的颈窝,留下新的印记。
“今日长公主出嫁,朕不上朝。”他含糊道,气息拂过她的耳边。
“正好,宫里少了一位公主,朕盼着阿若给朕添一位小皇子。”
殿内,春光复又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