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仪仗浩浩荡荡驶入宫门,刚至内廷,便见前方一行人静立等侯。
为首者戴着凤冠,仪态端方,正是皇后乌兰云。
她身后跟着数名宫女太监,垂首肃立。
沉望奚携沉清若下了马车,见到这一幕,眼中掠过诧异。
他以为经过之前阿若小产之事,以乌兰云的骄傲心性,至少会闭门不出些时日。
没料到她这次竟会亲自出来迎接,而且神色平静,仿佛之前种种龃龉从未发生。
沉清若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被乌兰云身侧那个熟悉的身影吸引。
那是,苏嬷嬷?
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小脸微微发白。
她记得清清楚楚,小九说过,椒房殿所有旧人,都已处置干净,怎么会?见鬼了不成?
沉望奚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问:“怎么了?”
沉清若靠着他,指尖轻轻抓住他的衣袖,视线仍带着惊疑未定,落在那个低眉顺眼的嬷嬷身上。
沉望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张与已故苏嬷嬷一般无二的脸。
他立刻想了起来,之前沉逸年上折子时,确实提过一句,希望能让皇后身边贴身嬷嬷的妹妹入宫伺候,以慰借皇后。
他当时觉得无妨,便准了。
却没想到,竟是挛生妹妹,容貌如此相似,吓到了阿若。
“别怕。”他声音沉稳地解释,“那是已故苏嬷嬷的挛生妹妹,逸年求了恩典,让她入宫伺候皇后。”
沉清若这才恍然,轻轻吁了口气:“原来如此,是阿若失态了。”
乌兰云将两人这番亲密低语尽收眼底,心中酸涩难当。
她强撑着脸上得体的笑容,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臣妾恭迎陛下回宫。”
沉望奚随意应了一声:“起来吧。”
乌兰云行完礼,目光便转向沉清若,语气平和,却意有所指她不懂规矩,“清若现在是贵妃了,可有些礼仪也不能忘了。”
沉清若闻言,便松开沉望奚,依着规矩,向皇后行礼。
然而,她刚微微屈膝,手臂便被一股力道稳稳托住。
沉望奚竟当着众多宫人的面,直接将她拉了起来,不让她行礼下去。
“陛下?”沉清若抬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沉望奚看着她,又想到那个未曾谋面,便已失去的孩子。
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阿若,向间接导致他们孩子流掉的女人行礼?
那对她而言,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她心中还不知道怎么委屈难过。
沉望奚不看乌兰云僵住的脸色,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清淅地说道:“传朕旨意。”
所有宫人立刻摒息凝神,垂首听令。
“昭贵妃此前有孕,然因皇后照料不妥,致使皇嗣不幸夭折。”
“朕心甚痛。”
“为作补偿,即日起,免去昭贵妃一切对中宫晨昏定省及行礼之仪。”
“漪兰殿用度,皆按皇贵妃份例供给。”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乌兰云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沉望奚。
之前他惩处椒房殿,对外只说是她和阿妍,触怒圣颜。
可如今,他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口将她谋害皇嗣的罪名坐实。
他这是要将她的颜面、她的名声,彻底踩在脚下,一丝一毫也不顾惜了吗?
乌兰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身形没有晃动。
她看着他,沉望奚也在盯着她,没有半分收回成命的意思。
乌兰云终是缓缓低下头,声音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臣妾,遵旨。”
沉望奚不再看她,揽着怀中也被这道旨意惊住的沉清若,径直从乌兰云身边走过,向着漪兰殿而去。
徒留乌兰云僵立在原地,感受着四周宫人那些或同情、或惊惧、或暗自揣测的目光。
他好狠。
还有沉清若,这个狐媚子。
早知如此,当初在云婉怀上她的时候,就该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