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望奚被她那声直呼其名的三个字,震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缓缓转身,对上她抬起的脸。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泪痕未干,却异常平静,她开口,“你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女儿。”
“你觉得我费尽心机博取你的怜惜,你觉得我恶心。”
她微微偏头,目光似是不解,又似是嘲讽,“可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你配当我父亲吗?”
沉望奚眉头紧锁,想开口训斥,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从小到大,除了吃穿用度,那些冷冰冰的死物,你给过我什么?”
她看着他,眼睛里的泪水晃了晃,却倔强地没有落下,“你可曾,真真正正地看过我一眼?”
“你手柄手教沉靖妍骑马、习字,亲自为她开蒙。”
“可你连我几岁开蒙,认不认得字,会不会写字,都不知道吧?”
她忽然笑了一下,“我告诉你沉望奚,溯洄从之,我五岁,娘亲就教我认全了。”
沉望奚怔住,脑海中瞬间闪过不久前在清漪殿,她看着那个“洄”字,仰着头,摇头问他的样子
她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拽出,“可那天,我故意装作不认识,磕磕巴巴地念,盼着你,能象教沉靖妍那样,多教我几个字,多陪我一会儿。”
“而你,竟然毫不尤豫就信了。”
沉望奚喉头一紧,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还有十五岁那年,我娘亲身体一直不好,她苦苦撑着,就为了看着我及笄。”
“可我刚刚及笄,她刚走,尸骨未寒,你便轻飘飘一句:你去,就把我扔到大梁,自生自灭。”
“你可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可曾想过我在异国他乡,顶着质子和妃嫔的身份,该如何自处?”
“后来,大周成立后,沉靖妍住尊贵的景阳殿,沉逸年住景仁殿,而我呢?”
她环视了一下这清冷的宫殿,“清漪殿,不过是你随口打发的一句安置。”
“还有上次春日宴,我差点就被你的皇后,随口指婚给一个纨绔子弟。”
她最后哽咽出声,“沉望奚,你扪心自问,你配当我父亲吗?”
沉望奚看着她嘴上说着质问的话,杏眸里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久久无言。
那些他从未在意过的细节,此刻竟然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或许是斥责她的无礼,或许是辩解,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他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那背影,竟隐隐透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殿门在他身后合上,沉望奚站在清漪殿外的台阶上,春日暖风拂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滞闷。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常,对着守在外面的内侍,沉冷地吩咐:“清若公主,言行无状,禁足清漪殿,无朕旨意,不得出入。”
内侍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奴才遵旨。”
殿内,沉清若也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吩咐。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带着嘲讽。
只是禁足吗?
沉望奚,原来你也会心虚。
小九的光球在她识海里亮起,声音带着点小得意,“阿若,看来我们散播谣言这步棋走对了,他果然去查了,而且气得不轻。”
是的,那些关于她身世的流言,是她让小九动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控制了宫外一些三教九流之人,无意间散播出去的。
她的目的达到了,真相大白,他们之间血亲的关系被彻底撕碎。
虽然过程比她预想的更激烈,但总算打破了僵局。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高墙围住的四方天空,目光沉静。
下一步,该怎么走?
沉望奚现在正在气头上,强行靠近只会适得其反。
她需要让他冷静下来,让时间去淡化他此刻的暴怒,同时,也要让他无法真正将她遗忘。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系统商城中那个【虚弱丸】。
有些法子,虽然老套,但好在总是奏效。
病弱,无助,性命垂危,这些最能勾起强者的怜惜,尤其是对一个被他狠狠姑负过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