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令人闻风丧胆的鲨鱼湾,此刻变成了丰收的渔场。
几百斤重的龙须草被堆在了甲板上,那股清冽的草木香气,瞬间冲淡了周围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岁岁从爸爸身上滑下来,迈着还有点软的小短腿,跑到那堆草跟前。
她蹲下身子,挑了一根最粗壮的,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恩,是好的,火气很足。
她站起来,拍了拍小手,象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小将军。
“雷叔叔,起锅!烧火!”
雷鸣一愣:“就在这儿?”
“对呀!”
岁岁指了指那片还在翻滚的血色大海。
“那个大家伙还在漏毒气呢,要先把大海治好,不然叔叔们的病就算治好了,也会再犯的。”
“而且,这些草离开水太久,药气就跑光啦。”
江海峰当机立断:“听岁岁的!把后勤所有的行军锅都搬过来!不够就把汽油桶割开当锅用!”
一声令下,整个作业平台瞬间变成了巨大的露天厨房。
十几口大锅一字排开,下面架起了高温喷火枪。
淡水不够,就直接用过滤器抽海水。
岁岁背着小手,在锅灶间穿梭巡视。
“这个锅里放三斤龙须草,再加五斤石灰粉!”
“那个锅里放雄黄,要大块的!”
“火要大!要把草里的蓝光煮出来变成红光才行!”
战士们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却干劲十足。
刚才鲨鱼送药那一幕,已经彻底把他们折服了。
现在别说岁岁让他们煮草,就是让他们煮石头,他们也绝无二话。
半小时后。
十几口大锅里开始沸腾。
原本绿油油的龙须草,在高温和石灰、雄黄的催化下,竟然煮出了一锅锅鲜红如血的汤剂。
那颜色,比海水的颜色还要深,还要红,看着有点渗人。
“小先生,这……这能行吗?”
秦卫国看着那锅红汤,心里直打鼓。
这玩意儿倒进海里,不是红上加红吗?
岁岁却很淡定,她从布包里掏出一张黄纸,随手折了一只纸鹤,扔进锅里。
纸鹤入水即燃,化作一缕青烟。
“好啦!药成啦!”
岁岁指着大海。
“倒!”
江海峰大手一挥。
战士们抬起大锅,喊着号子。
“一、二、三!走!”
哗啦——!
十几锅滚烫的红色药汤,顺着平台边缘,倾泻而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海面。
当那滚烫的药汤接触到冰冷腥臭的海水时。
嗤——!
一阵巨大的白色雾气腾空而起,就象是烧红的铁块扔进了冷水里。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以平台为中心,原本粘稠、暗红、腥臭的海水,象是遇到了克星。
那些红色的泡沫开始剧烈翻滚,然后迅速消解。
原本浑浊的水面,竟然开始变得清澈。
那股令人作呕的死鱼味,也在白雾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种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
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不到十分钟,原本如同炼狱般的血海,竟然恢复了原本的蔚蓝色!
清澈的海水下,甚至能看到那些原本翻着白肚皮的死鱼,有些竟然摆了摆尾巴,又活了过来!
“活了!大海活了!”
岸边,一直跪在那里的老村长,此时激动得浑身颤斗。
他浑浊的老眼里,泪水纵横。
“神迹……这是神迹啊!”
他带头,对着平台的方向,对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重重地磕了下去。
“海神娘娘显灵了!”
“谢谢海神娘娘救命之恩!”
身后的几十个渔民,也跟着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那种虔诚,发自肺腑。
对于靠海吃海的人来说,大海就是命。
岁岁治好了大海,就是救了他们全村人的命,救了他们祖祖辈辈的根。
江海峰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眼框不禁有些发热。
他低头看着女儿。
岁岁正趴在栏杆上,看着变蓝的海水,笑得眉眼弯弯,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可爱得不象话。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海神不海神的。
她只知道,大海不疼了,小鱼能回家了,这就够了。
“爸爸,好看吗?”
岁岁指着蓝天白云倒映下的海面。
“好看。”
江海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
“你是爸爸见过,最好看的风景。”
危机解除,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剩下的龙须草被熬成了更温和的汤药,分发给了岛上的病患。
那些原本皮肤溃烂、高烧不退的战士和渔民,喝下药汤不到半小时,烧就退了。
伤口处流出的脓水止住了,开始结出黑色的硬痂。
虽然还会留疤,但命算是保住了。
整个海岛,从地狱重回人间。
欢呼声、哭泣声、感谢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馀生的喜悦中时。
指挥车里,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嘀——嘀——嘀——”
雷达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从公海方向逼近。
负责雷达监测的战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摘下耳机,冲着对讲机大吼。
“报告首长!”
“不明潜航器正在高速接近!”
“深度一百二十米,航速三十节!”
“声呐特征比对……是某国现役的‘海狼级’攻击核潜艇!”
这一嗓子,把指挥部里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瞬间拉紧到了崩断的边缘。
江海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的杀气。
他几步跨到雷达屏幕前,死死盯着那个红点。
“海狼级?”
“这帮畜生,竟然出动了这种大杀器!”
秦卫国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我们的领海边缘!”
“还能干什么?”
雷鸣咬着牙,把枪栓拉得哗哗响。
“毁尸灭迹呗!”
“他们肯定是知道咱们发现了那头鲸鱼肚子里的东西,怕事情败露引起国际纠纷,所以想来个死无对证!”
江海峰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事?”
“真当老子这身军装是摆设?”
他猛地抓起通信器。
“命令!护航驱逐舰立刻进入战斗位置!”
“反潜直升机起飞!”
“只要他们敢越过红线一步,不用请示,给老子狠狠地打!”
“是!”
命令传达下去,原本正在打扫战场的战士们,瞬间切换到了战斗状态。
海岛上空,两架武装直升机呼啸升空,挂载的鱼雷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威武的导弹驱逐舰劈波斩浪,主炮缓缓调转炮口,直指那片深海。
大战,一触即发。
而此时。
那个红点却在距离海岛五海里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它就象一头潜伏在深渊里的巨兽,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一切。
“首长,他们停了。”
雷达兵汇报道。
“他们在等什么?”秦卫国有些不解。
江海峰眯着眼,看着海图。
那是那头抹香鲸尸体所在的位置正下方。
突然,他脸色一变。
“不好!”
“他们不是要上来打架!”
“他们是要炸毁海床!”
“那下面是脆弱的火山岩层,如果用重型鱼雷轰炸,会导致海底滑坡!”
“到时候,那头鲸鱼连同里面的核废料,都会被埋进几千米深的海沟里!”
“那样的话,毒素会顺着洋流扩散到整个大洋!”
“这帮疯子!他们这是要拉着全世界陪葬!”
雷鸣急了:“那怎么办?打吗?”
“不能打!”
江海峰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一旦交火,万一引爆了鲸鱼肚子里的东西,后果一样不堪设想!”
“他们就是算准了我们投鼠忌器!”
局面一下子僵住了。
打,不行。
不打,看着他们毁尸灭迹,也不行。
这就是一场死局。
指挥部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吃饼干的岁岁,突然跳了下来。
她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走到江海峰身边,拉了拉他的裤腿。
“爸爸,不用打架哦。”
她指着屏幕上那个红点,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那个大铁鱼肚子里的人,生病了。”
江海峰一愣:“生病?”
“对呀。”
岁岁认真地点点头。
“他们的心生病了,很害怕,很慌。”
“而且……那个大铁鱼也不舒服,它的肚子里有点漏气。”
“只要我们给它唱首歌,它就会乖乖浮上来的。”
唱歌?
给潜艇唱歌?
所有人都懵了。
这又是哪门子的战术?
但江海峰看着女儿那双笃定的眼睛,想起了刚才鲨鱼送药的奇迹。
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
“岁岁,你有把握吗?”
岁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从布包里掏出了那个在神医谷用来对付雇佣兵的竹笛。
“只要让我的声音传给他们听,就有十成把握。”
江海峰站起身,眼神决绝。
“好!”
“接通水下声呐广播!”
“把频率调到岁岁指定的波段!”
“老子倒要看看,这一曲‘安魂曲’,能不能把这帮水耗子给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