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外的走廊里,所有人都在等待。
孙明远来回踱步,手心里全是汗。
其他两名弟子靠在墙上,脸色煞白。
他们从没想过,师父会有病,而且还是被一个三岁孩子看出来的。
江海峰抱着岁岁坐在长椅上,岁岁趴在他肩膀上,小脸有些疲惫。
刚才那番诊断,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岁岁,累不累?”江海峰轻声问。
“有点累。”太乱了,看起来好费劲。”
江海峰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那就睡一会儿,爸爸抱着你。”
岁岁乖巧地闭上眼睛,但没一会儿又睁开了,“爸爸,爷爷会不会生气呀?”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岁岁说了爷爷的病,爷爷看起来很难过。”岁岁的声音里带着担心。
江海峰叹了口气,“爷爷不会生你的气,他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
就在这时,检查室的门开了。
军医大学的病理科主任拿着一沓报告走出来,脸色凝重得吓人。
“结果出来了。”他的声音很沉。
所有人瞬间围了上去。
主任看了看钱老的弟子们,又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钱老本人,最后还是开口了。
“钱老的情况……很不乐观。”
他翻开第一份报告,“心脏彩超显示,钱老患有先天性主动脉瓣关闭不全,瓣膜已经严重钙化,心脏射血分数只有35,随时可能发生心力衰竭。”
孙明远的身体晃了一下。
主任继续念,“肝脏ct显示,肝硬化晚期,伴有多处结节,其中三处高度疑似恶性肿瘤,肝功能已经接近衰竭边缘。”
二弟子“啊”了一声,捂住了嘴。
“肺部x光片显示,双肺弥漫性钙化,肺活量只有正常人的40,呼吸功能严重受损。”
三弟子靠在墙上,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主任的声音更沉了,“最严重的是脑部ri,显示颅内有一个直径约3厘米的恶性肿瘤,位置在脑干附近,已经开始压迫神经中枢。”
他放下报告,“根据我们的综合评估,钱老的身体状况……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不!”
孙明远再也忍不住,他冲到钱老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您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他哭得撕心裂肺,“您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您……您怎么能这么傻!”
另外两名弟子也跪了下来,三个大男人哭成一团。
钱老站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们,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
“起来吧,哭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我早就知道了。”
“您知道?”孙明远抬起头,满脸泪水,“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治!以您的医术,以您的人脉,一定有办法的!”
钱老摇摇头,“没用的。这些病,我比谁都清楚。心脏的问题是先天的,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无法逆转。肝脏是因为年轻时为了研究药性,试过太多毒药,积毒成疾。肺是常年在药房里熬药,吸入了太多药气。至于脑子里的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二十年前,我儿子走的时候,我就感觉脑子里像被塞了块石头,疼得要命。后来慢慢就不疼了,我知道,那是肿瘤在长大。”
“师父……”孙明远哭得说不出话来。
钱老看向远处的岁岁,眼神复杂。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能救我儿子的医术。我翻遍了所有古籍,试过无数偏方,但都没用。我不甘心,我一直觉得,一定是我学艺不精,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
他的声音开始颤斗,“直到今天,我看到那个孩子,用一碗我认为是毒药的汤,救活了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病人。我才明白……”
钱老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才明白,我这一辈子,都错了。”
“我固守着那些条条框框,固守着所谓的&039;正统医学&039;,却忘了医学最根本的目的——救人。”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这双手,救过无数人,但却救不了我最爱的儿子。而那个三岁的孩子,她的手那么小,却能创造我创造不了的奇迹。”
钱老转过身,看向岁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江海峰下意识地把女儿抱紧了一些。
钱老走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他看着岁岁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师父!”孙明远惊呼。
“钱老!”周围的医生也都惊了。
一个78岁的老人,医学界的泰斗,就这样跪在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面前。
“孩子。”钱老的声音哽咽了,“我钱济世,行医五十馀年,自以为医术通神,却在今天被你一语道破,我身患四种绝症,命不久矣。”
他深深地低下头,“我这一生,骄傲自负,目中无人。,看不起那些不符合我理念的医术。但今天我才知道,真正无知的,是我。”
钱老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孩子,我知道我时日无多,我也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什么。但我还是想请求你……收我为徒。”
“不是为了让你救我,我这条老命,早该还给阎王了。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学一学真正的医道。哪怕只学到一点皮毛,我也不枉此生了。”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求你了。”
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
一个医学泰斗,向一个三岁孩童拜师。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医学界都要炸了。
岁岁看着跪在地上的钱老,小脸上满是纠结。
她转头看向江海峰,“爸爸,爷爷跪着,地上凉。”
江海峰心里一软,他看着钱老那张满是皱纹、满是泪水的脸,叹了口气。
“钱老,您先起来。”江海峰说。
钱老却摇头,“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这倔强的样子,让人又心疼又无奈。
岁岁挣扎着从江海峰怀里下来,她走到钱老面前,伸出小手去扶他。
“爷爷,你起来嘛。”她奶声奶气地说,“岁岁答应你就是了。”
钱老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岁岁,“你……你答应了?”
岁岁点点头,“恩,师父说过,医者要有传承。爷爷想学,岁岁就教。”
她歪着小脑袋,“不过爷爷要答应岁岁,要好好治病,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钱老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颤斗着站起来,然后郑重地对着岁岁行了一个大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真的拜了下去,三叩九拜,每一下都磕得很重。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这一幕,注定会被加载医学史册。
拜完之后,钱老站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从今天起,我钱济世,就是你江岁岁的弟子了。”
岁岁点点头,然后很认真地说,“那爷爷,我们现在就开始治病吧。”
“治病?”钱老一愣。
她说得很直白,但却让钱老心里一暖。
“可是……”钱老尤豫了,“我这四种病,真的还有救吗?”
她转头看向江海峰,“爸爸,岁岁要用针了。”
江海峰点头,“好,爸爸陪着你。”
岁岁从小布包里取出针盒,打开后,里面那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灯光下闪着光。
“爷爷,你先坐下。”岁岁指挥道。
钱老乖乖坐在长椅上,象个听话的学生。
岁岁走到他面前,小手在他头上、胸口、腹部各处轻轻摸了摸,象是在确认什么。
说着,她取出一根银针,对准钱老头顶的百会穴,轻轻扎了下去。
钱老只觉得头顶一凉,紧接着,一股暖流从头顶直冲下来,流遍全身。
那种感觉,就象是被堵了几十年的水管,突然被疏通了一样。
舒服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岁岁又接连在他的膻中穴、中脘穴、关元穴等处扎了几针。
每一针下去,钱老都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在疏通。
那些困扰了他多年的胸闷、气短、腹胀,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都缓解了。
“好了。”岁岁收回银针,小脸上满是汗水。
江海峰赶紧拿出手帕,帮女儿擦汗。
钱老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一口气吸到底,不象之前那样只能吸一半就喘不上来。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他震惊地看着岁岁。
岁岁擦了擦额头的汗,奶声奶气地说,“岁岁只是帮爷爷把堵住的&039;气&039;疏通了一下,让身体里的&039;好气&039;能流动起来。”
她看着钱老,很认真地说,“爷爷,你要相信岁岁,好好配合治疔,不许偷懒。”
钱老的眼框又红了,他郑重地点头,“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听话。”
这一声“师父”,他叫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