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驶出港口约十里,海面上忽然出现一点灯火——是一艘小渔船。
暹罗船没理会,继续南行。
小渔船却慢慢靠过来,在距离百丈时停下。
渔船上的人举起灯笼,晃了三下。
暹罗船也回以三下灯光信号。
然后,小渔船调头,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更远处,一座小岛背后,一艘修长的飞剪船悄然驶出。
这船型奇特,船首尖锐如刀,帆装简洁高效,速度极快。
它没点灯,像幽灵一样滑过海面,朝着暹罗船离开的方向,远远跟了上去。
飞剪船的船舱里,审计局的赵七正看着海图。
他是马六手下的得力干将,专门负责海上盯梢。
“头儿,跟上了。”了望手低声报告。
赵七点点头:“保持距离,别被发现。咱们的任务是摸清他们的航线、落脚点。到了暹罗,看他们跟谁接头。”
“明白。”
飞剪船像一条耐心的鲨鱼,远远缀在猎物后面。
海面上,三艘暹罗船浑然不觉,继续向南,驶向茫茫大海。
……
晨光未透,泉州城还笼罩在薄雾之中,王家大宅却已乱作一团。
二房老爷王乃川的院落里,十几个仆从来回奔走,端水的、送药的、请大夫的,个个神色慌张。
卧房里,王乃川躺在雕花大床上,脸色潮红,浑身滚烫,已是昏迷不醒。
大夫换了第三个,个个摇头叹气,只说是急症发作,却说不清病因。
“主母,老爷这烧退不下去啊!”王贵的妻子李氏抹着眼泪,对坐在床边的二房主母严氏说道。
严氏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为王乃川育有一子一女,平日里精明能干,此时却六神无主:“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
王家此时不但二房这里慌乱,连大房主家那里也乱糟糟。
正当主母王氏和王妍得知王乃川病倒后,王氏虽然心中窃喜,但最近在王乃川主持的头头是道的王家突然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她也觉得心烦意乱。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主母,不好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在杏春苑打起来了!”
“什么?”王氏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杏春苑是泉州城有名的烟花之地,此刻却成了战场。
王家二子王德盛带着二十几个护卫,将还在温柔乡里的大哥王德昌堵在了花魁房中。
“大哥,你倒是会享福!”王德盛一脚踢开房门,见王德昌衣衫不整,怒火更盛,“二叔昨夜突然病重,定是你暗中做了手脚!”
王德昌本就是个泼皮性子,被这么一闹,酒醒了大半,却更恼怒:“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昨晚一直在这儿,杏春苑上上下下都能作证!”
“你手下人不会做么?”王德盛冷笑,“谁不知道你看不惯二叔支持我接管家中生意,想独吞家产?”
“你少血口喷人!”王德昌跳起来,随手抓起一个花瓶就砸过去,“劳资说没做过就没做过?”
两兄弟都是火爆脾气,几句话不对付就动起手来。
手下护卫见主子开打,自然也不能闲着。
一时间,杏春苑里桌椅翻倒,瓷器破碎,姑娘们的尖叫声、老鸨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杏春苑的老鸨徐妈妈哭喊着,可哪里劝得住。
两方人马从二楼打到一楼,又从厅堂打到后院。
王德昌一拳打在弟弟脸上,王德盛也不示弱,抓起凳子就往兄长身上砸。
护卫们更是打得凶狠,有几个已经头破血流。
徐妈妈眼看要出人命,急忙叫来小厮:“快去报官!快啊!”
泉州知府赵文渊刚用完早膳,正打算去衙门处理公务,就听下人禀报杏春苑出事了。
一听是王家两位少爷在闹事,他眉头皱了起来。
赵文渊今年五十有二,在泉州做了八年知府,与王家素有往来,与王乃山更是交情颇深。
王家是泉州大族,海贸生意做得极大,每年给府衙的“孝敬”也不少。
可这大白天在妓院打架,还闹得满城皆知,实在是太过难看了。
“带人去,把闹事的都带回来!”赵文渊吩咐衙役班头,“记住,客气些,但一个都不能放走。”
一队衙役赶到杏春苑时,王德昌和王德盛还在互相揪着衣领对骂,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手下护卫更是狼狈不堪。
“二位少爷,知府大人有请。”班头客客气气地说。
“赵知府要管我家事?”王德昌瞪着眼。
“大少爷,这不是家事了。”班头指了指被砸得稀烂的杏春苑,“徐妈妈已经告到衙门了,聚众斗殴,毁坏财物,按律是要关押的。”
王德盛还想争辩,但看衙役人多,自己手下又都带伤,只得悻悻松手。
就这样,王家两位少爷连同二十几个护卫,都被带回了府衙大牢。
赵文渊随后派人去王家报信,自己则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这王家的事,不好管,可又不能不管。
王家大宅里,王氏接到知府衙门的消息,差点晕过去。
丈夫刚暴毙,二叔又突然得病,两个儿子又闯祸被抓,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应付得了这般局面。
“母亲,不如请吴家兄长来主持大局?。”一旁的王妍提议道。
王氏眼睛一亮。对啊,吴桥!
这个未来女婿虽然年轻,但做事沉稳,年纪轻轻又主持着吴家的偌大家业,定能稳住局面。
她连忙派人去请,可吴桥那边却推辞了三次,说是外姓人不好插手王家内务。
王氏急得直掉泪,最后只得让女儿王妍亲自去请。
王妍来到吴桥住的驿馆时,吴桥正在书房看书。
见这个未婚妻眼眶红红地进来,他放下书卷,叹了口气。
“兄长,家中实在乱套了,母亲让我来请你…”王妍声音哽咽,“大哥二哥都被关进大牢,二叔又病重昏迷,母亲实在没办法了。”
吴桥扶妻子坐下,沉吟片刻:“我毕竟是外人,插手王家内务,怕是会有人说闲话。”
“母亲她也在没了主心骨!”王妍急道,“父亲不在了,二叔病重,两个哥哥又不成器,王家真要散了!所以,希望吴家哥哥帮帮妍儿。”
看着王妍焦急的模样,吴桥最终点了点头:“罢了,我便去一趟。但你得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
“都听你的!”王妍连忙答应。
吴桥带着几个随从来到王家时,已是午后。
他先去看望了王乃川,见病人确实病得不轻,又详细询问了大夫情况,这才去见王氏。
“王夫人。”吴桥行礼后,直入主题,“如今王家之乱,根源在于家产未分,两位大兄各怀心思。要想平息事端,必须快刀斩乱麻。”
王氏抹着泪:“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