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又想起那个顽劣的次子。
“说起二郎廷烨,那小子从小就泼皮捣蛋,胡作非为惯了。他在私塾里若是有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盛大人只管替我处罚,不用留情面。或是派人送信到侯府,我也定会严加管教,绝不纵容。”
说着,他给顾廷煜递了个眼神。
顾廷煜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对着盛紘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叔父在上,受小侄一拜。往后在府中读书,怕是要多叨扰叔父了。”
盛紘看着顾宴开,提起顾廷煜的时候脸上可是带着慈爱的,一转脸说到顾廷烨,那眼神里就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他忽然想到一句,子女不和多事老人无德啊,就这,怪不得顾廷烨对他总是带着小心的渴望。
他连忙伸手扶住躬身行礼的顾廷煜。
“大郎,无需多礼。顾侯既然放心将你和二郎交到我手上,那我定会好好照拂,还请顾侯放心。今日不妨留府中一同用膳,也尝尝府中厨娘的手艺。”
顾宴开见所求之事已经谈妥,摆了摆手。
“不留了,府中还有事要处置。”
一旁的小秦氏连忙笑着点头附和。
“这回儿我也算是认门了,往后咱们两家可得多多来往。我家大郎身子骨弱,往后在府上读书,就劳烦盛大人多费心留意些。我家官人说的是实话,府中确实还有琐事等着处置,就不多叨扰了。赶明儿我做东,盛大人领着大娘子来侯府做客,我自当好生招待。”
王若弗站在一旁,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先前她还暗自嘀咕,顾家这般兴师动众登门,莫不是为了求亲,想把华儿许给这风一吹就能散架子的顾廷煜?
她都怕啊华儿要是真嫁过去,能把人压死。
如今听说是为了读书的事,心里的大石头瞬间没了踪影,连忙笑着应承。
“秦大娘子说的是,以后咱们两家定是要多走动的。赶明我和官人,定去侯府登门拜访。”
几句场面话来回恭维过后,顾宴开和小秦氏起身准备告辞。
顾廷煜却没要走的意思。
“父亲,我想趁机去私塾看一看,稍后单独乘马车回府便是。”
顾宴开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盛紘见状,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问。
“顾侯,不顺便去看看二郎吗?”
顾宴开摆了摆手,提到老二他就有点不耐烦。“罢了,别进去扰了他们读书的清净。”
将顾宴开和小秦氏送走之后,日头已经爬到了头顶,正是私塾晌午下课的时辰。
盛紘领着顾廷煜,打算先带他去见见授课的庄学究,心里忍不住暗暗琢磨,也不知道顾廷烨那混小子,瞧见自己这位病弱的好大哥突然现身,会是个什么表情。
两人刚走到私塾门口,就听见一阵笑语声。
只见华兰走在最前面,一身娇俏的粉色罗裙,身后跟着拎着书箱的彩簪,正笑着回头,冲跟在后面的几个妹妹招手。
“你们几个快些走!今日午饭,我亲手给你们做炙羊肉,特意让人支了碳烤炉呢!”
盛紘正琢磨着顾廷烨见着兄长会是什么反应,就见前头的华兰脚步轻快,只顾着回头催促身后的妹妹们,冷不丁、一下子就撞在了顾廷煜身上。
顾廷煜虽然是自幼体弱,风一吹都要晃上一晃,可到底是男子,身形比娇俏的华兰要高挑不少。
这一撞力道虽然不算重,却也让华兰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坐在地。
盛紘下意识要迈步上前去扶自家闺女,谁知顾廷煜这个臭小子、居然比他先一步伸出手,拉住了华兰的手腕。
“你没事吧?可是撞痛你了?”
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心头一跳,脸立马红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公子、面色苍白,可眉眼却生得极为清隽精致,鼻梁挺直,唇线分明,是个难得的俊朗模样。
她连忙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回来,定了定神,才瞧见爹爹正站在这位公子身侧,忙敛了神色,俯身行礼。
“无事,无事、爹爹,这位公子是?”
顾廷煜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耳根发烫。
方才相撞的那一瞬,刚才他被这名女子的笑容晃了一下,只见她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脸上带着大大笑容,是那么的明媚阳光,跟自己的气场是截然两种极端,就好像是一个小太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让他宁静了二十年的心,跳动了起来、他立马拱手作揖。
“失礼了,在下顾廷煜,初次见面多有得罪,冒犯了姑娘,你真的没事吗?”
华兰这会儿一颗心还在怦怦直跳,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与外男这么近距离接触,也没听清他说的名字,只红着脸摇了摇头。
“没事。”
不对啊,什么情况?
这小子怎么的这事,还敢对他的华儿抛媚眼,不是华儿你红什么脸啊,他怎么忽然感觉有点引狼入室啊!
害他爹的是一头病狼!
盛紘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将华兰拉到自己身旁,对着几个女儿、儿子介绍。
“这是宁远侯府的大公子。华儿,你不是说要去下厨做炙羊肉吗?快去吧,别误了时辰。还有你们几个,磨磨蹭蹭的,下课不积极,吃饭还不积极啊,还不快跟着大姐姐去搭把手。”
几个小姑娘闻言,连忙依次给顾廷煜微微俯身行礼,随后便叽叽喳喳地簇拥着华兰,一溜烟似的跑远了,生怕晚了一步就要被爹爹念叨。
而顾庭煜的目光还追着那几个明媚的姑娘的背影。
盛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
长枫、长柏和齐衡一同从私塾里走了出来。
三人瞧见盛紘,忙上前行礼。
“爹爹。”
“叔父。”
盛紘点了点头。
“快去用饭吧,莫要辜负了这半个时辰的午休。”
三人应声转身,就见顾廷烨也从学堂里大步走了出来。
他一眼便瞧见了站在盛紘身旁的顾廷煜,眉头紧皱,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位大哥在家就爱联合四房五房的人,变着法子地告自己的状,难不成今日竟然追到盛家私塾来了?
是要当着庄学究的面,再参自己一本吗?
他实在想不通,他们是兄弟,为何顾廷煜非要处处针对自己,把他的名声在东京搅得一塌糊涂。
如今这汴京城中,也就盛家这两位兄弟,还肯相信他的为人了。
顾廷烨走近,压低声音。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难不成,这是特意追出来,又要对我使什么手段了?”
顾廷煜看着自己这个二弟弟见到他剑拔弩张的样,眼神不自觉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他抬手掩着嘴,清了清嗓子。
“二郎,我也是来盛家私塾读书的。”
“哦?”
顾廷烨挑了挑眉。“大哥哥的身体这是好了?就不怕读着读着书,再一头栽倒晕过去?这私塾里可没办法去给你请太医,谁还能专程给你救治不成?”
“二郎!”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弟弟,他心里是有些后悔的。
“你能来这里读书,为何我就不能?往后你我一同在盛家求学,互相也有个照应。咱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盛紘站在一旁听着,顾廷煜最后那句话,倒不像是假话、难道他自己查清楚了?
顾廷烨闻言,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不好再当众撕破脸斗嘴,便对着盛紘拱了拱手。
“是不是仇人,大哥哥心里最清楚。叔父,我们去用饭了,您要不要一起?”
盛紘摆了摆手,指了指私塾的方向。
“你跟着长柏长枫去吧,我还要领着他,去跟庄学究说两句话。”
他将顾廷煜的来意说与学究听,庄学究捻着胡须,倒也不在意多收一个学生。
毕竟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随即问了几个问题,他听着顾廷煜对经史子集的独到见解,心里对这个通透聪慧的哥儿、倒是很有些兴趣。
可瞧着顾廷煜那苍白虚弱的模样,庄学究又忍不住惋惜,这么好的脑子,还有对学问的理解,,就是他这个身体太弱,怕是撑不住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