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照,王若弗规规矩矩站在盛紘身侧,两人并肩在盛府大门口,眼巴巴望着街口方向,等着宁远侯府的人登门。
毕竟人家是堂堂侯爵,身份尊贵,他不过是个从三品文官,论起门第来差着一截,盛紘和大娘子亲自在门口等候,那是半点怠慢不得的。
这大宋朝,文官可是了不得啊,他都怕一句话说不对,这些老货就给他乱扣帽子。
王若弗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按捺不住的嘀咕。
“官人,咱们家和宁远侯府,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平日里连走动都没有,要说唯一的牵扯,也就是顾家二郎在咱们府上私塾念书。
哎,对了官人,你前些日子救的,不就是顾家大郎吗?他们这次这般兴师动众地过来,该不会是、、是看上咱们家华儿了吧?”
盛紘拍了拍她拽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的扭头看了她一眼。
“娘子,等人来了自然就晓得了,在这儿瞎琢磨什么。好了,你瞧,人来了,赶紧把你那张开的大嘴合上吧,你大娘子的体面可不能丢了。”
顺着盛紘的目光望去,街口驶来了两辆马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规制。
马车前后,还跟着十多名身随从,个个腰杆挺直,神色肃穆,气派得很。
王若弗忍不住踮起脚尖,凑到盛紘耳边。
“官人,真不愧是侯爵府啊,这排场,这气派,真是瞧着就不一样。”
盛紘握住她的手。“娘子放心,往后我定好好为官,给你挣一份诰命回来,到时候你出门,也能这么风光气派、让别人家大娘子羡慕死你。”
两人正低声说着体己话,那边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头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先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身形魁梧,颔下留着一撮山羊胡,眉宇间带着经沙场的硬朗气,不用问,这老头就是宁远侯顾宴开了、很快后面有又下来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裙的小秦氏,眉眼温婉,笑意盈盈的。
紧接着,第二辆马车的车帘也拉开了,面色苍白的顾廷煜,也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车。
“盛大人。”
顾宴开率先拱手,声如洪钟,带着武将特有的爽朗。
“犬子二郎在贵府叨扰多日,我今日才登门拜访,实在是失礼了,还望盛大人海涵。这些日子,大郎的身子骨比先前好了太多,今日特意带他来,一是登门道谢盛大人的救命之恩啊,二是也让他出来透透气。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盛大人笑纳。”
盛紘连忙回礼。
“顾侯说的哪里话。二郎肯来我盛家私塾读书,那是瞧得起我盛某人。大郎身子好转,那是他自己的造化、福泽深厚,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侯爷这么客气。”
这边男人们正寒暄着,那边王若弗也立刻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势,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脚步轻快地走到小秦氏跟前,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
“侯爵娘子,您可真是稀客,快请进,快请进!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冰酥酪,这会儿正冰着、进屋吃一碗,也好解解这暑气。”
“王大娘子,你看看你说的这是那的话,我家二郎还多谢你们照顾了。”
盛紘余光瞥见顾廷煜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帕子,时不时低低地咳嗽两声,气色虽然比之前好了些,但瞧着还是虚弱得很。
他收回目光,对着顾宴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侯,屋里请。”
盛家前庭里,窗户门都开着,呼呼的穿堂风算是能凉快些。
顾宴开坐在客座的梨花木椅上,小秦氏挨着他,端的是一副温婉得体的模样。
他们这是登门,明面上是为了谢盛紘救了顾廷煜的性命,可内里,顾宴开存的却是有私心的。
这也是他特意带小秦氏同来的缘由。
想他如今卸了兵权,赋闲在家,空有个宁远侯的爵位,手里却没了实权,日子远不如从前风光。
可盛紘就不一样了,眼下正是官家面前炙手可热的文官,官拜从三品,依着这势头,将来入阁拜相也不过是官家一句话的事。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好好拉拢的。
更何况,自家二郎顾廷烨还在盛家私塾念书,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没登过门拜访,传出去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顾宴开手里端着茶杯,和盛紘寒暄了几句官场近况。
他忽然清了清嗓子,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顾廷煜,这孩子他虽然关注少了些,但是还是心疼的。
这孩子自小体弱,是胎里带的病根,前些日子那场大病,险些就没熬过来。
如今能恢复些气色,那已经是万幸了,往后想再好转,怕是难了。
前些日子,廷煜拉着他的手,说想进盛家的私塾读书,他知道,这孩子怕是也清楚自己的身子,想着他求自己的事情、也怕是回光返照,不过是想遂了最后的心愿。
为人父亲,他总归是对这孩子有亏欠的,这点念想,自然是要满足的。
“盛大人,今日登门,本是为了道谢,除此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看看看看,他就知道百分百是有事,这不刚客套几句,就入正题了。
盛紘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放下。
“顾侯但说无妨,在下但凡能做到的,定当尽力。”
“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家这个大郎,这些日子身子算是好了些,能有如今的气色,我已是欣慰。只是他这胎里落下的病根,想再大有起色,哎,不说了。
他素来喜好读书,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想拂了他的兴致,便想着,能不能让他也进盛大人府上的私塾?我不求他日后科举入仕、光耀门楣,只求他能得偿所愿,安心度日。束修方面,顾某绝不少付,还请盛大人应允。”
盛紘看了顾庭煜一眼,实际上世家子弟,大多靠着荫封入仕,只有个别的子弟才高志大,要科举入仕。
这顾庭煜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居然要上他们家来读书。
“我当是什么要紧事,这有何难?顾侯看得上我盛家的私塾,是我的荣幸。只要顾大郎身体吃得消,随时都能来。”
这话一出,顾宴开顿时朗声笑了起来,他素来不喜欢和文官打交道,总觉得他们说话拐弯抹角,没个痛快,今日看来,这盛紘倒是个敞亮人。
“盛大人果然爽快!那我家大郎二郎,就都托付给盛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