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刘备营地上空那团淡金色的“仁义”气运,虽然依旧纯粹,却被周围无数代表着“饥饿”、“伤病”、“绝望”的灰色气流死死包裹,光芒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很快,那名队长领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林渊的目光,在那文士的脸上一扫而过。孙乾。刘备麾下最早的班底之一,忠心有余,才干平庸。
“三位老板,我家主公有请。”孙乾的态度还算客气,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窘迫与期盼。
林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牵着马,跟在孙乾身后,缓步走入大营。
一路上,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这三位不速之客身上。当他们看到玄四故意敞开的行囊里,那白花花的面饼和一包包的药材时,许多士卒的喉头,都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林渊的目光,却在人群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三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一个红脸长髯,手按剑柄,双目微阖,身形如山,渊渟岳峙。是关羽。
一个豹头环眼,手持丈八蛇矛,正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用矛杆“笃笃”地敲击着地面。是张飞。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身着青色儒衫,面容清瘦,眼神中带着几分忧郁与焦灼的男子,正负手而立,遥望着曹军大营的方向,眉头紧锁。
徐庶。
林渊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到,徐庶头顶那团蓝色的“谋士”气运,正在剧烈地翻腾,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其中疯狂搅动。而在那蓝色气运的顶端,那条连接着刘备的,代表“忠诚”的丝线,此刻已经细到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程度。它在风中轻轻摇曳,就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琴弦,随时都可能,应声而断。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冲到刘备的中军大帐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主公!曹军……曹军又派人来骂阵了!”
帐帘被猛地掀开,刘备快步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悲愤之色,看着跪在地上的传令兵,嘴唇翕动,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大哥!”张飞怒吼一声,声如奔雷,“那曹贼欺人太甚!待俺老张出去,将那骂阵的贼将,一矛戳个透明窟窿!”
“三弟,不可鲁莽!”关羽睁开双眼,丹凤眼中精光一闪,“此必是曹操诱敌之计。”
刘备长叹一声,神情愈发苦涩。他回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庶,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元直,为之奈何?”
徐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刘备那张写满“仁义”与“无奈”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躬身一揖,声音沙哑:“主公,为今之计,唯有……坚守。”
坚守。
又是坚守。
张飞烦躁地用脚刨着地,关羽重新闭上了眼睛,而刘备的脸上,则彻底被绝望所笼罩。
林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在徐庶说出“坚守”二字的那一刻,他与刘备之间那根细如蛛丝的“忠诚”之线,猛地一颤,上面,竟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薄如蝉翼。
林渊的心中,只剩下这四个字。
他知道,徐庶的心,已经死了。他留在这里,不过是还那最后一点“知遇之恩”的情分。
而就在此时,林渊的瞳孔,再度猛地一缩。
他看到,那条来自曹操的,漆黑的“绝境”死线,在这一刻,骤然收紧!死线之上,一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那是一间简陋的屋子,一个老妇人,正被几名甲士,强行从床上拖拽下来!
时间,不多了。
徐庶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与痛苦。
他猛地抬头,望向许都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娘……”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刘备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关羽和张飞,则在为是否出战而争论不休。
只有林渊,看到了。
他看到徐庶那颗“王佐之心”,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踉跄着,失魂落魄地,转身朝着营地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仿佛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机会!
林渊的眼中,精光爆射。
他没有再去看刘备,也没有理会孙乾的招呼。他对着身旁的玄四和玄五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整了整头上的斗笠,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徐庶离去的方向,迎了上去。
风中,仿佛传来一声清脆的,丝线断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