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翠羽观—
后殿的床榻上,一个白发苍苍的憔瘁老人奄奄一息,阳寿将尽。
“师父,师父————呜呜————”
留着黑色长发的美丽女子跪在床榻边哽咽着照顾他,喂他喝水喝药,帮他把屎把尿,无比的诚恳,无比的悲伤。
“别哭了————澜儿————人死如灯灭————无须哀悼我这老朽之躯————你以后还要扛起整个翠羽观呢————”
女子闻言,眼里有那么一瞬间露出喜色,但立刻就被她巧妙地掩盖过去了。
“呜呜,师父,师父————徒儿我实力不济,怎堪大任————”
她继续哭哭唧唧,老人斜眼扫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你有这个熬死我的精力和决心————第十三代观主非你属————装什么呢?
”
“!!
江澜肩膀一震,但还是控制住了表情,依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但还不等她辩解什么,老人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年轻时干的缺德事不比你少————早就知道我命中必有劫数————报应终究会来————死在徒弟手里也算是应得的结局了————”
“啊,呃————啧!”
到了这一步江澜也不装了,垮起个批脸,一脚踩在老人的枕头上。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臭老头!觉得自己该死就赶紧去死,死前把掌门金印给我就行!”
“给你————然后————放任你把翠羽观改 成魔窟?哼————”
“你管我干什么,反正都是你死后的事了!”
“哼————我确实管不了你了,但————”
老人眯起眼睛,轻声说道:“我问你,你每次干坏事的时候————是不是都在心里反复念叨————错的不是我,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之类的废话?”
“!?你咋知—啧!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面对神色仓皇的江澜,老人放弃般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说了人生最后一句话:“蠢徒弟————为师只警告你一句————若你要坏就坏到底,若你要邪就邪到极————你这样的心态是成不了邪修大能的————你不是这块料啊————”
当年,朱江澜的师父,翠羽观第十二代观主死前是这么说的。
江澜对此嗤之以鼻(手上还在打螺丝)。
(什么叫不是这块料”?可笑至极!我可是百折不挠的百鸟真人朱江澜,胸有成竹算无遗策,等逃出去后—一)
——等逃出去后,以防我杀了你,你要把所有人当人质是吧?”
黎夜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这男人身着军装的样子老实说非常的帅,但不难看出他压制军灾意志压制得很痛苦。
“你————你想怎样?别随意揣测别人啊!”江澜板起脸装正直。
“这点心思还用猜吗?小人之心量君子之腹。”
“————嘁,你要是君子的话岂不更糟了?真君子哪能容得下我这种邪修?”
江澜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没必要装。
“邪不邪先不论,我是来道谢的。”
“哈?你脑子疯了?”
“你是个垃圾畜生没错,你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没错,但至少在这事上我们都得感谢你,没有你的话就完不成运兵车,逃跑计划也就无从谈起。”
“————哪怕我在翠羽观的时候差点把你宰了?”
“就事论事罢了,而且你差点把我宰了”这事只有我知道,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是恶贯满盈的邪修?你看看他们?”
江澜一边打螺丝一边看向挤在运兵车内的伤员,那些蓬头垢面的人类们此刻看她的眼神确实是“感激”远大于“疑虑”的,让她一阵不适应,难言的厌恶感从心里升腾。
“————喂,喂,喂喂喂喂!别来,别,真的,别来这套好吗?搞得我好象马上就要幡然悔悟立地成圣一样?我洗得白吗?太恶心了,别这样好行吗?而且你跟我搭话不就是想确认我为了抓人质有没有往他们身上种邪术吗?没有啦!有你在我没那个胆!”
“看来你真的很有逼数,你丫虽然送坏怂坏的,但————呵。”
黎夜都忍不住笑了。
先不论这厮在老家干了多少坏事,至少到了流放地后,它那微妙的硬实力和倒楣透顶的运气显然限制了她的坏。
“啊对了,我个人还有件事要谢谢你。”
“又咋了?”
“你的左臂还挺好用。”
“闭嘴!!——啊对了,如果你敢把我的手伸到你裤裆里,合作就立刻取消!!”
“——————————我都没往那方面想啊?————唔!”
黎夜突然表情狰狞,快步离开。经过弗洛伦斯的多次治疔之后,他这次坚持了四十分钟,但这也是极限了。
他一走,弗洛伦斯立刻催促着伤员全都躲回运兵车深处,江澜也赶忙用各种血肉金属和自己的羽毛把运兵车出入口封住,假装正在认真工作。
短短两分钟后,黎夜就回来了。
它现在变回了征兵官的模样,冷漠地巡视了一圈,杀死了几个已经崩溃坏掉的苦工,然后锁定了江澜。
“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努力工作————”江澜低眉顺眼,打螺丝的手快出了残影。
“军之王需要可靠的载具,提高效率!”
“遵命————”
征兵官说完就离开了,它还要继续征兵呢。
江澜松了口气。
这时候运兵车的窥孔打开了,弗洛伦斯探出头说道:“谢啦,小丫头,多亏你打掩护。”
“都说了别这样了!!好恶心!!!!”
“本周征召下位堕落者5体,中位堕落者2体,上位堕落者0体,人类275体,请您随时检阅。”
征兵官黎夜站得笔挺,毕恭毕敬地向硫磺之王汇报工作。
【知道了】
硫磺之王专心地维护一把把战争武装,就象是清点藏品的收藏家。黎夜敬军礼,正要离开,却被它叫住了。
【等等,让我看看你————你身上————嗯————】
它举着眼球凝望黎夜,看着皮肉之下更古老的某物。
【————你身上,承载着非常不错的战争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