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襄阳震怒(1 / 1)

安陆失守,刘备南奔武陵的消息,如同两道裹挟着冰雹的惊雷,接连劈在襄阳城头,震得州牧府议事厅的梁柱都仿佛在嗡嗡回响。厅内,空气凝滞得几乎令人窒息,侍立在角落的仆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触怒了主位上那位须发皆张的老人。

刘表端坐如山,可案几下按住膝盖的手,指节却已用力到发白,微微颤抖着。他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铅云,花白的胡须每一次抖动,都似乎能迸出火星。那双平日里因年迈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刀,里面翻滚着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刺痛,以及局势彻底失控带来的冰冷怒火,烧得他心口发烫。

下首,蔡瑁、蒯越、蒯良等荆州核心人物垂手而立,人人面色凝重,眉宇间压着山一般的忧虑。

“刘备…刘玄德!”刘表的声音终于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来,嘶哑,低沉,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寒意,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碾碎,“我念在同宗之谊,好心收留这丧家之犬,授他兵权,予他安陆防地!指望着他能为我看住北门,抵挡孙策!他倒好!他倒真是给我‘守’得漂亮!区区十日!仅仅十日!安陆就丢了!他不思以身殉城,以报我收留之恩,竟敢…竟敢擅自弃城而逃,一路南窜,钻进武陵的山沟里!”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跳起,哐当作响:“他想做什么?嗯?占地为王吗?还是觉得我刘景升提不动刀了,奈何不了他这‘皇叔’了?!”

“主公!”蔡瑁立刻跨步出列,他本就对刘备这等外来势力充满警惕与厌恶,此刻更是怒发冲冠,声音洪亮,充满了杀伐之气,“刘备狼子野心,今日终于暴露无遗!什么力战不支?全是狡辩托词!分明是见孙策势大,未战先怯,骨子里就是贪生怕死的懦夫!又或者…他早就与江东暗通款曲,此番南逃,就是算计好的!就是要避开正面兵锋,趁机窃取我荆南之地,以图自立!此等背信弃义、包藏祸心之徒,若不严惩,何以正军法,何以服众?末将请令,愿亲率精兵南下,深入武陵,擒拿此獠及其党羽,押回襄阳,明正典刑!”

他身后数名素来与蔡瑁交好、同样看刘备不顺眼的将领也纷纷出言附和,言语激烈,皆主张立即以雷霆手段镇压,绝不能纵容此风。

“德珪稍安勿躁。”一个相对冷静的声音响起,蒯越适时地开口了。他作为荆州谋主,看待问题更重全局,此刻眉头紧锁,分析道:“刘备此举,确属悖逆,罪不可恕。然,德珪请看眼下局势——孙策大军正猛攻江夏,周瑜水师已溯江西上,兵锋直指江陵!文仲业(文聘)将军正率我荆州主力于江夏、南郡一线浴血苦战,每一分兵力都关乎生死!此刻若因刘备之事,再分派精锐南下,深入武陵那等山林密布、道路崎岖之地追剿,且不说能否速胜,大军一旦被拖住,襄阳、江陵防线必然空虚!这岂不是自毁长城,正中孙策下怀,将灭顶之灾拱手送上?”

他的兄弟蒯良也捻须颔首,补充道:“异度所言,方是老成谋国之见。刘备虽逃,其麾下不过数千残兵败将,粮草军械匮乏,已成丧家之犬,短期内难成气候。武陵太守金旋,才干虽平庸,但对主公向来恭顺,其麾下如巩志等属吏,亦是我荆州体系中人。只需一道严令,申饬金旋,责令其严密监视刘备所部动向,限制其活动范围,切断其补充兵员粮草的渠道,量刘备在人生地不熟的武陵,也翻不起多大浪花。当务之急,头等大事,仍是集中我荆州全部力量,击退孙策!待东线烽火平息,再回头收拾刘备这忘恩负义之徒,不过举手之劳。”

刘表胸膛剧烈起伏,听着麾下文武的激烈争论,太阳穴突突直跳。蔡瑁的话点燃了他心中的暴怒之火,恨不能立刻将刘备碎尸万段;但蒯越兄弟冷静的分析,又像一盆冰水,浇得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是啊,孙策才是心腹大患,是正在啃噬荆州根基的猛虎!刘备…暂且还只是一条溜进后院的毒蛇。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住那几乎要破腔而出的怒火和憋闷。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断。

“够了!”刘表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是更令人心悸的寒意,“刘备之事,暂且记下!容他再多活几日!”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传令武陵太守金旋,严加看管刘备所部,划地禁锢,不得使其征一兵,得一粟!若有异动,纵容,或勾结之嫌,我拿他是问!待我击退孙策,必亲提大军南下,与这无信无义、临阵脱逃的刘玄德,好好算一算总账!”

接着,他看向满脸不忿的蔡瑁:“德珪,江陵乃我荆州之心脏,绝不容有失!你即刻持我令符,调集襄阳水军主力,星夜南下,增援江陵!务必协助文聘,将周瑜的水师给我牢牢挡在长江之上!若江陵有失,你我皆无葬身之地!”

蔡瑁见刘表决心已定,虽心有不甘,但也知大局为重,重重抱拳:“末将领命!必不负主公所托!”

“异度,”刘表又看向蒯越,“后勤统筹,细作探查,就交给你了。各郡钱粮军械,务必优先保障前线,不得有误。同时,多派精明能干之人,潜入江东,不惜重金,打探其军虚实、将领矛盾,看看有无分化瓦解、拖延其攻势的可能。”

“越,明白。”蒯越躬身应下。

一条条命令迅速下达,襄阳这台庞大的统治机器,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开始围绕着“抵御孙策”这个唯一的核心目标,嘎吱作响地全力运转起来。然而,刘备南逃武陵投下的巨大阴影,却如同附骨之疽,弥漫在厅内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所有人都清楚,荆州的内部,那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因为刘备的“背叛”和自立倾向,已经变成了一道可能随时崩塌的深渊。那颗原本被当作棋子放在前线的“屏障”,已经彻底失控,正试图在棋盘的另一端,成为一个危险的、不可预测的新棋手。

众人散去后,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刘表一人。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靠向椅背,抬手用力揉着发胀刺痛的太阳穴。北面,吕布刚刚鲸吞河北,其势如日中天,随时可能俯冲南下;东面,孙策这头年轻的猛虎正獠牙毕露,疯狂撕咬;内部,如今又出了刘备这个心腹之患…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力不从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这具日渐衰老的躯体淹没。他感觉到,自己耗尽心血经营多年的荆襄九郡基业,正如流沙般,从他那布满老人斑、逐渐无力紧握的手指间,不受控制地滑落。

“刘备…武陵…”他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那丝深沉的忧虑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此刻才惊觉,或许放那条潜龙进入荆南山林,是一个比丢失十座安陆城更为致命的错误。但眼下,江东猛虎的咆哮已然近在耳畔,他疲于招架,再也分不出一丝多余的精力,去对付那条已然潜入后院、正悄无声息盘起身子、吐着信子的毒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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