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操在青州北部建功立业之时,河北及并州其他战线的烽火,依旧燃烧得炽烈而残酷。
河内战线,黎阳对岸的滩头阵地已化为绞肉场。徐荣援军的抵达,不仅仅是生力军的补充,更带来了从后方赶制、通过船只输送的大量箭矢和重型盾牌。徐晃立刻调整部署,将防御纵深进一步拉长。
颜良、文丑虽败退北岸,却并未远遁。他们收拢残兵,在黎阳城头眼睁睁看着南岸的吕布军阵地越来越稳固,各种工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和加强。文丑主张暂避锋芒,颜良却咽不下这口气,更无法对邺城日益急切的催促视若无睹。在得到少量补充后,他再次派出数支敢死队,乘坐快船,试图利用夜色和黎明前的薄雾,进行小规模的渡河突袭,意图破坏南岸的防御设施或制造混乱。
然而,徐晃对此早有防备。他沿河岸布设了多重警戒网,配备了蒙冲斗舰巡弋。河北军的突袭船队往往尚未靠岸,便被发现。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火箭和拍杆。数艘小船被点燃,士卒惨叫着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少数成功登岸的河北死士,也立刻陷入徐晃预设的陷阵营小队围剿中,很快便被歼灭。这种零星的、绝望的反扑,除了增加无谓的伤亡,毫无成效。黄河的控制权,已彻底易手。徐晃在给宛城的战报中,特意提及了敌军大戟士的顽抗与曹操在青州的战果,建议对河北残存的这类重装精锐予以重点关注。
并州北部,乌桓骑兵的肆虐达到了一个高峰。他们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在发现并州军主力被张合和正面战事牵制后,变得更加大胆。数支规模上千的乌桓骑队,甚至开始有组织地围攻一些较小的戍堡和粮站。他们并不强攻,而是用弓箭袭扰,驱赶守军,然后纵火焚烧。滚滚浓烟在雁门郡北部多处升起,人心惶惶。
转折发生在一个黄昏。一支约八百人的乌桓骑队,刚刚洗劫了一处村庄,赶着抢来的牛羊,押着哭嚎的百姓,正准备返回其在山谷中的临时营地。队伍松散,满载而归的骑士们大声谈笑,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突然,两侧的山坡后,响起了短促而尖利的骨哨声!
下一刻,如同幽灵般,数百骑白衣白袍的骑兵从山脊线后猛然现身!他们没有呐喊,只有沉闷如雷的马蹄声骤然炸响!正是赵云率领的龙骧营主力!
“敌袭!是汉军!”乌桓人惊呼,仓促间想要集结迎战。
但龙骧营的速度太快!他们分为三股,如同三支离弦之箭。两股轻骑从侧翼高速掠过,手中角弓连珠发射,精准地将外围的乌桓骑手射落马下。中间一股,由赵云亲自率领,直插敌军队伍中央,目标明确——那些被掳掠的百姓和物资!
亮银枪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当先开路。赵云并不与惊惶的乌桓头领缠斗,枪锋所向,尽是试图阻拦的普通骑士,一挑一刺,简洁高效。龙骧营的骑兵紧随其后,刀光闪烁,瞬间将混乱的乌桓队伍撕开一道口子。
“放下百姓和牲畜!向西北方向撤退!”赵云在冲杀中厉声喝道,声音清晰地传入那些被掳汉民耳中。
乌桓人试图反击,但他们松散的队形在龙骧营严整而凶狠的突击面前不堪一击。领头的乌桓小帅见势不妙,吹响号角,带头向远离龙骧营主力的方向逃窜。大部分乌桓骑士见状,也纷纷放弃战利品,跟着溃逃。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两刻钟。龙骧营以极小的代价,击溃了这支乌桓骑队,救回了大部分百姓和部分牲畜物资。赵云下令不得追击溃兵,而是迅速清理战场,带着解救的百姓和缴获,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中。
此战之后,“汉军骑兵”之名迅速在乌桓各部中流传开来。他们发现这支汉骑比并州边军更狡诈,更凶狠,专挑他们松懈和满载的时候下手。乌桓人的劫掠行动不得不变得更加谨慎,往往需要派出更多斥候,集结更大规模的队伍,效率大大降低。并州北部的压力,终于开始缓解。张绣得以从正面抽调出部分兵力,配合赵云龙骧营的威慑,开始逐步清剿滞留的乌桓小股部队,修复被破坏的驿站和粮道。
井陉关外,赤崖坞堡的战事则进入了最血腥的僵持阶段。张合的部队成功占据了坞堡内几处石砌的坚固库房和一座高耸的箭楼,以此为依托,构建了环环相扣的防御点。守军依靠库存的箭矢和滚木,抵抗异常顽强。
张辽率骑兵主力抵达后,与张绣会合。他仔细观察了赤崖的地形和防御,否决了部将立刻强攻的建议。
“张儁乂不愧是河北柱石,选的据点易守难攻。强攻,就算拿下,我军精锐也要折损大半,得不偿失。”张辽对张绣道,目光冷静,“他粮草有限,赤崖水源来自堡外山溪,已被切断。传令下去,伐木立寨,深挖壕沟,彻底锁死所有出路。多树旗帜,夜间多举火把,鼓噪呐喊,做出大军云集、日夜猛攻的假象。我要从心里,先压垮他们!”
于是,赤崖坞堡外,吕布军的营垒以惊人的速度建立起来,层层叠叠,旌旗招展,昼夜人喊马嘶。堡内的河北军看不到外面的具体兵力,只感觉被无边无际的敌军包围,心理压力与日俱增。箭矢在消耗,粮食在减少,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张合虽竭力弹压,但士兵们眼中日益浓郁的灰败之色,让他明白,时间不站在自己这边。
邺城方面,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重锤敲打着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黎阳渡河彻底失败,乌桓袭扰被遏制,张合身陷绝境音讯全无,渤海郡高览败于曹操,丧师失地……审配和逢纪除了重复“坚守”二字,已拿不出任何对策。袁尚被巨大的恐惧攫住,时而暴躁易怒,时而颓然呆坐。田丰闭门不出,沮授称病,曾经人才济济的河北谋士团,如今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都清楚,河北最后一点反击的力气,已经在这次赌博中耗尽,如今只能蜷缩在邺城这座孤城里,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各方战报汇聚到宛城。吕布翻阅着,当看到赵云在并北的战术细节和张辽对张合的围困策略时,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文和,辽东和乌桓掀起的浪,看来快要平息了。”吕布放下简报,“河北这台机器,内部的零件已经开始崩坏了。”
贾诩点头:“主公明鉴。乌桓受挫,锐气已堕。张儁乂虽勇,困兽犹斗而已。袁尚君臣,离心离德。此刻,正是施加最后一击,同时也是彰显我方气度之时。”
吕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传令徐晃、徐荣,河内防线固守即可,暂不必渡河进击。告诉张绣、赵云,并州残敌务必肃清,粮道必须畅通。给张辽去信,张合此人,我要活的。至于曹操那边…”他顿了顿,“他这份‘投名状’交得及时,青州,便让他先坐着吧。”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是时候,给河北这锅即将沸腾的水,盖上盖子,同时也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顺我者,会得到怎样的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