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站在枯树旁,手还搭在树干上。雪落在他肩头,帽子边缘结了一层霜。他听见陈渔那句“你来了?”,心口猛地一跳。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不敢。
刚才那一曲让他脑子空了好久,现在还在回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有泥,袖口破了个洞,昨天打架蹭的血迹已经干成深褐色。
就在这时候,左边传来笑声。
三个男人从酒肆方向走过来,脚步歪斜,满身酒气。其中一个穿灰袄的伸手就去掀亭子里的裙角:“小娘子一个人多冷清,不如跟爷们去暖阁喝两杯?”
陈渔没说话,也没躲。她只是把琴往怀里收了半寸。
赵昊却一下子绷紧了。
他看见的不是眼前这三人,而是自己蹲在出租屋啃冷馒头的样子。手机屏幕亮着,全是催债短信。那时候没人帮他,也没人站出来说句话。
他受够了那种感觉。
左脚一蹬,积雪炸开。他冲了出去。
第一个照面就是一拳,打在灰袄男鼻梁上。那人惨叫一声,直接跪倒。第二个刚拔刀,赵昊旋身踢他膝盖,再一肘撞肋骨,对方摔进雪堆爬不起来。第三个举刀砍来,赵昊侧身闪过,左手扣住他手腕一拧,刀落地,反手用刀背拍脖子,人当场晕过去。
全程不到十秒。
他站定,喘了口气。右臂渗出血,断的地方又开始抽。他抬手抹了把脸,转身看向亭子。
陈渔看着他,眼神变了。
刚才那种疏离淡漠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震动,还有点说不清的东西。
赵昊咧嘴笑了笑:“手脏,别碰干净人。”
她没应话,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弦。声音很轻,但震得他胸口发闷。
他走到亭边,把腰间的酒壶解下来放在石桌上:“喝口?御寒。”
她盯着那沾泥的壶看了几秒,伸手拿过,揭开盖子抿了一口。
烈酒呛得她咳嗽,眼尾泛红。
赵昊笑了:“你还真敢喝。”
她抬眼看他:“你也不像会管闲事的人。”
“我平时确实不管。”他说,“但我讨厌有人欺负别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风把檐角的雪吹下来,砸在地上发出轻响。
“他们找你麻烦?”他问。
“每年冬天都有。”她说,“总有些人觉得,一个女人独自弹琴,就是好欺负。”
“那你干嘛不换个地方?”
“这是我等人的地方。”她低声说,“换了,他就找不到了。”
赵昊愣了一下:“你在等人?”
她没答,只是低头看着琴弦。
他又问:“等谁?”
她抬头看他:“你说呢?”
赵昊突然说不出话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
但他想,可能是。
“要是那个人一直不来呢?”他问。
“那我就一直等。”她说,“直到下雪停。”
赵昊坐到亭子边上,靠着柱子。风吹得他断臂发麻,但他没动。
“你知道吗?”他说,“我以前直播的时候,天天装有钱人。其实泡面都吃不起。后来公司倒闭,欠了几千万,睡出租屋,连热水澡都不敢洗。”
她听着,没打断。
“那时候我觉得,这世界烂透了。”他说,“但现在看到你,我突然觉得,原来还有人活得这么干净。”
她看着他,眼神软了下来。
“你不脏。”她说。
“我是脏的。”他笑了一声,“但我可以为你变干净一点。”
她没说话,起身走出亭子,在他身边坐下。
靠在他肩上。
赵昊僵了一下,没动。
她的头发蹭着他下巴,有点痒。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暖得很真实。
“你不怕我?”他问。
“怕什么?”她反问。
“怕我是坏人,怕我图你什么。”
“你要是坏人,就不会出手。”她说,“你要是图什么,也不会坐在这儿说话。”
他笑了下:“你倒是看得准。”
夜越来越深,雪越下越大。湖面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会裂。远处的灯都灭了,只剩这个亭子还亮着一点烛光。
“冷吗?”他问。
她摇头。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服上有汗味,也有血味,但她没嫌弃。
“你知道李淳罡最后一剑是在哪儿悟的吗?”她忽然问。
“不是这儿吗?”
“是他看见一个女子在雪中等丈夫回家,站了一整夜。”她说,“他看到那一刻,明白了什么叫‘孤寂入剑’。”
赵昊看着她:“所以你也在这等?”
她点头。
“那你等到的那个人……”他顿了顿,“是我?”
她转头看他,嘴角微微扬起。
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赵昊伸手把她搂住,动作有点笨拙。她没推开,反而往他怀里靠了靠。
“我不会说什么诗啊词的。”他说,“我也听不懂你弹的曲子。但我听得出来,你是真的在等。”
她闭上眼。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
嘴唇很凉,但心跳很快。
两人抱在一起,雪落在身上,堆了一层又一层。他解开她外衣的带子,她没阻止。她只是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呼吸有点乱。
衣服一件件褪下,肌肤贴在一起。他摸到她后背有一道旧疤,很细,像是小时候留下的。
“疼吗?”他问。
她摇头。
他把她抱进怀里,坐在亭子里的长凳上。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不只是因为冷。
“第一次?”他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耳垂,吻她锁骨上的雪。她喘息变得急促,手指抓紧他的肩膀。
“你会走吗?”她在他耳边问。
“即使真的走,也会带上你。”他说。
她咬他一口,不是很重。
然后她动了起来。
节奏很慢,像是在适应。他托着她的腰,配合她的动作。每一次起伏,她都会轻哼一声。声音不大,但钻进他耳朵里,让他脑子发烫。
外面风雪很大,亭子里却很安静。
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琴弦轻颤。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来,趴在他肩上喘气。他抱着她,手顺着她后背往下摸。
“你还好吗?”他问。
她点头,手指缠着他一缕头发。
“别松开。”她说。
“我不松。”
她抬起脸看他,眼睛湿漉漉的。
“你说过要护着我的。”她小声说,“不是吗?”
“我说过。”他点头,“我记着。”
她笑了下,靠回他怀里。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动。雪还在下,亭子快被埋了一半。
赵昊觉得累极了,但不想睡。他怕一闭眼,这一切就没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
“赵昊。”
“赵昊……”她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个名字记住。
“你呢?”他问。
“陈渔。”
“陈渔。”他念了一遍,“挺好听的。”
她掐了他一下:“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猜的。”他笑。
她瞪他一眼,又靠回去。
“明天你想去哪儿?”他问。
“你想带我去哪儿?”她反问。
“我想带你离开这儿。”他说,“换个地方生活,没人打扰。”
她没答话,只是把手伸进他衣服里,贴在他心口。
“这里跳得很快。”她说。
“因为它知道,它等的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