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把烟头摁灭在门框边的铁皮桶里，转身准备进院。
就听见墙外两个大妈站在电动车旁边说话。
“听说没，山脚下那个修仙学院，是邪教。”
“哎哟真的假的？我闺女前两天还说想去报名呢。”
“别让她去！网上都传疯了，说那地方半夜做法事，学员排成圈跳舞，眼睛都是红的。还有人拍到院长飞在天上，手里拿根棍子指来指去，跟中邪一样。”
赵昊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烤肠——刚从门口小摊买的，还没吃完。
“那不是练功吗？”另一个大妈说，“我外甥看过直播，说他们真能腾云驾雾。”
“腾你个头！”第一个打断，“现在骗子都这么搞，先放点特效视频，再弄几个托儿说自己病好了，全家信了就能升天。我表姐家邻居的小孩就被拉进去过，一个月不洗澡不换衣服，嘴里念叨‘灵气冲脉’，吓死人。”
赵昊咬了一口烤肠，腮帮子鼓了鼓。
他没出声，走进院子，顺手掏出手机。
刚解锁，弹窗就跳了出来：
他点开。
视频开头是一段夜拍画面，模糊得像用老年机录的。镜头晃了几下，对准远处山腰。果然有个影子浮在半空，双手张开，衣角飘着。
配文写着：“实锤！非法集会，疑似进行群体催眠仪式，已有三人失联。”
底下评论炸了。
“我就说最近小区少了三个遛狗的大爷！”
“赶紧报警啊，这不就是cult组织？”
“楼上别造谣，但我也看到过，那天晚上十一点，有个人贴着墙根走，嘴里念经。”
“不是念经，是背心法口诀，我妹偷偷录过一段。”
赵昊往下翻，又刷到一条转发量二十万的短视频。
标题：“亲测报名全过程！差点被洗脑！”
画面里是个年轻女孩，戴着口罩，压低声音说：“我假装游客去打听招生，结果里面的人根本不问学历，只问我‘有没有执念’。我说我想暴富，他们立马递给我一张纸，让我签‘灵魂绑定协议’。我偷拍了一页内容，你们看——”
镜头一转，纸上赫然写着：自愿献祭七情六欲，换取大道机缘。
赵昊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屏幕上。
他记得那张纸。
那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学员入院知情书》，原文是：“自愿遵守学院规章，配合灵气适应性测试”。下面还有小字说明：本协议无法律效力，仅用于内部管理备案。
谁把这玩意儿p成了献祭契约？
他又点开一个新闻聚合页，发现不止视频，连图文帖都铺满了。
《起底修仙学院：一场披着传统文化外衣的心理操控实验》
《家长警惕！孩子沉迷“觉醒体质”，拒绝上学称要“斩妖除魔”》
《专家解读：现代邪教如何利用玄学话术实施精神控制》
每一篇都附了所谓的“证据”：学员群聊天记录截图、伪造的课程表（上面写着“每日冥想三小时，清除杂念”）、甚至还有“幸存者访谈”。
赵昊越看越懵。
他昨天还在和苏媚谈猫妖族效忠的事，今天一睁眼就成了全民公敌？
他抬头看向门外。
街对面原本摆摊的老王，平时见他都喊“赵老师”，今天远远看见他，立刻推着车往后退了两步，一边走一边把摊上的二维码牌子翻了个面。
赵昊摸了摸鼻子。
他走到院门口那块招生告示牌前。
早上他还让人新贴了海报，写着“免费试听七天，包教包会，不会退款”。
现在海报被人用红笔涂了两个大叉，边上写了四个字：骗钱害命。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撕下来重贴一张，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住在后山脚下的李婶，牵着她孙子路过。
小孩指着学院大门，奶声奶气地说：“奶奶，那里是不是有神仙？”
李婶一把捂住他嘴，瞪了赵昊一眼，拉着孩子快步走了。
赵昊站在原地，手还搭在海报上。
他慢慢松开手指。
风一吹，那张被划烂的纸边角翘了起来，啪啪地打在铁架子上。
他掏出手机，打开系统界面。
【位面信用点】：8720
【当前任务】：无
【待解锁女主】：无
一切正常。
但他知道不对劲。
这种规模的舆论爆发，不可能是偶然。
视频剪得这么专业，话题带得这么齐，连举报通道都提前设好了，明显有人在背后推。
而且专挑他刚拿下猫妖族支持的时候动手。
太巧了。
他眯起眼，把刚才看到的所有关键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非法集会”“精神控制”“灵魂绑定”“学员异常”……
全是冲着他来的。
这不是普通网友瞎传，是精准打击。
他想起南宫雪最近几天的反常。
上次见面她还说要帮他做品牌推广，结果一个方案都没交。
再往前，她在石室里闭关三天，说是整理数据。
现在想想，哪是什么数据。
怕是在布网。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最近二十四小时的全平台舆情监控图。
红线一路飙升，像被踩了油门。
传播节点分布极广，但从时间轴看，几乎在同一分钟内多点开花。
典型的矩阵式投放。
普通人干不了这事。
得有资源，有技术，还得懂传播节奏。
他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微信弹出一条群消息。
是“终南修仙交流群”，以前都是学员和咨询者在问问题，现在画风全变了。
【管理员】：本群即日起暂停运营，原因详见公告。
下面一堆人刷屏。
“我就说这地方有问题！”
“昨天我发了个疑问，账号直接被封了。”
“谁还记得最早是谁拉你进群的？不会真是洗脑程序吧？”
“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查完就知道真相。”
赵昊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
他抬头看向城市方向。
高楼林立，车流不息。
那些人看不见灵脉，不懂阵法，分不清丹药和维生素的区别。
但他们信了。
信得毫不犹豫。
他忽然笑了声。
“这波……血亏。”
他转身往院子里走，脚步比来时沉。
路过厨房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你说外面那些话是真的吗？”
“不可能吧，我昨天还看见赵院长给流浪猫喂罐头。”
“可视频总做不了假啊。”
赵昊没停下，也没解释。
他穿过走廊，推开主楼办公室的门。
屋里没人。
他坐到椅子上，把手机放在桌面。
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个热搜词条上。
他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把手机慢慢推到了桌子最里面。
窗外，一阵风刮过树梢。
树叶晃了两下，落下一小截枯枝，砸在窗台上，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