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市二院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那个叫孙铁柱的伤员,虽然没用上周逸尘那套最顶级的针灸手法,但也用了他改良过的方案。
恢复速度虽然比不上刘强这么逆天,但也比常规治疗快了一大截。
冯建国主任特意打了电话过来,语气里的兴奋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出来。
这就是七级医术的含金量,哪怕只是漏出点指缝里的东西,在这个年代也足够惊世骇俗。
这天下午,日头偏西。
门诊室里的光线变得有些发黄,带着股慵懒的味道。
送走了最后一个来看胃疼的大爷,周逸尘摘下听诊器,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
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诊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急诊科的小护士马小娜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
“周主任,还在呢?”
“刚要走。”
周逸尘拧上钢笔帽,把桌上的处方笺整理整齐。
“怎么了?又有急诊?”
“不是急诊。”
马小娜喘匀了气,摆了摆手。
“是王主任,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那个京城来的专家到了。”
周逸尘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行,我知道了。”
他拿起白大褂,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步子稳健地走出了诊室。
王长江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头。
周逸尘敲门进去的时候,屋里烟雾缭绕的。
王长江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夹着根烟,眉头微皱。
看见周逸尘进来,他赶紧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
“逸尘来了,快坐。”
王长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周逸尘也没客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主任,您找我?”
“嗯,有个重要的事儿。”
王长江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协和医院的那几位专家,下午刚到,院里接待了一下。”
说到这,王长江顿了顿。
“他们在看病历的时候,对你那个针灸促进神经恢复的法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特别是刘强和二院那个孙铁柱的片子,对比太明显了。”
听到这话,周逸尘并不意外,毕竟之前院长已经和他透露过京城的协和医院要来人的消息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就是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结合了点解剖学。”
“你小子,倒是沉得住气。”
王长江看着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更是多了几分赞赏。
换个年轻医生,听说协和的专家点名,怕是早就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行了,你也别谦虚。”
王长江身子前倾,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明天上午,他们会正式来咱们科室交流。”
“这不光是你的事,也是咱们市医院,甚至是咱们整个松江医疗系统的脸面。”
“你回去准备准备,特别是那个针灸的理论依据,要把那帮老专家说服了才行。”
“别看他们岁数大,在学术上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周逸尘点了点头,道:“放心吧主任。”
“不管是理论还是实操,我都心里有数。”
不需要过多的豪言壮语。
在绝对的技术实力面前,所有的质疑都会变成掌声。
等他从王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来了。
和江小满汇合之后,周逸尘跨上自行车,单脚撑地。
江小满像往常一样,轻快地跳上了后座,两只手自然地环住了周逸尘的腰。
车轮转动,压着路面细碎的石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四月的晚风吹在脸上,凉意里带着点白天的余温。
“逸尘,我听说京城协和医院的专家明天要来咱们医院?”
江小满把脸贴在周逸尘宽厚的后背上,声音里透着股兴奋劲儿。
在这医院里,护士的消息永远比医生灵通。
往往文件还没下发,护士站就已经传遍了。
周逸尘稳稳地把着车把,应了一声。
“嗯,是有这回事,王主任刚跟我谈完。”
“我就知道是真的!”
江小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是不知道,今儿下午护士站都炸锅了。”
“那是协和医院啊,全中国最好的医院。”
“大家都说,能让协和的专家专门跑一趟,那是多大的面子。”
“就连那个眼高于顶的西医内科护士长,提起这事儿都一脸骄傲。”
在这个年代的医疗工作者心里,京城协和那就是圣地,是天花板。
能跟那里的人搭上话,都够吹半辈子的。
周逸尘听着身后姑娘絮絮叨叨的感慨,嘴角微微上扬。
他脚下蹬车的节奏没变,语气平淡。
“不用羡慕他们。”
“咱们以后也是要回去的。”
周逸尘目视前方,声音不大,却顺着风清晰地钻进江小满的耳朵里。
“回京城,去协和。”
“到时候我在那当医生,你在那当护士,咱们就在那扎根。”
这话要是别人说,那是痴人说梦。
但这会儿从周逸尘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江小满抱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
那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座充满烟火气的大杂院,那个承载了童年记忆的胡同。
虽然现在在这个北方小城安了家,日子也过得红火,但故土难离。
她是真的想家了。
而且她是这世上最了解周逸尘的人。
这个男人从来不说是非,也从来不画大饼。
他说能回去,那就一定能回去。
“好,我等着那一天。”
江小满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心里甜滋滋的,比吃了蜜还甜。
那一刻,她觉得前面的这个背影,比山还稳。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挺安稳。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周逸尘就醒了。
洗漱,吃饭,然后骑着自行车,载着江小满去上班。
一进医院大门,气氛明显就不一样了。
往日里这个时候,门口的大爷可能还在那听收音机。
今天大爷站得笔直,甚至还换了身干净的制服。
走进门诊大楼,地面被拖得能照出人影。
空气里的来苏水味儿比平时重,显然是早起刚消过毒。
走廊里的灯泡都被擦得锃亮。
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走路的步子都轻了几分,说话也不敢大声嚷嚷。
那种迎接上级检查的紧绷感,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特色,对上级单位,那是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虽然协和医院算不上什么上级单位,但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