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愿坐下,床沿轻微下陷,他们离得很近。
她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眼底的红迅速蔓延。
江妄知道她又难过了,就笑了一下想要哄她别难过。
可仅仅是这么一笑,司愿强压下的情绪便瞬间破了堤。
江妄看她哭,心里疼得不行。
密密麻麻的愧疚又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他混蛋。
明明是想护着她,却用了这么卑劣的欺骗手段。
江妄很想替她擦眼泪,却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很讨厌自己,会不会又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突然走掉,会不会害怕自己做什么
正犹豫的时候,司愿忽然开口了。
“江妄,”
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却异常清晰,“我一直在想,或许我是爱你的。”
江妄的身子猛地一僵,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愈发剧烈,几乎要撞碎胸膛。
她说什么?
她说爱他?
这是他第隔了五年,一次听司愿直白地说爱他。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他骗她的时候?
“五年,我为什么要浪费五年躲着你呢?”司愿自嘲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茫然,“很可笑吧,当初我走的有多决绝,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矫情。我们真正在一起,好好相爱的时间,从来都那么短。”
她终于承认了。
承认自己不该走,承认她喜欢他。
如果是从前,如果没有这场骗局,那江妄恐怕得高兴的疯了。
可现在,偏偏是现在。
现在,就在此刻,面对着司愿的坦诚,自己的欺骗更显不堪。
司愿继续说:“我离开你,是因为我总认为你其实没那么爱我。我被抛弃过那么多次,可我还是没有习惯抛弃,我害怕,我总是去猜疑和怀疑身边的任何人。我知道我动心了,可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大概又会生不如死,所以在那之前,我想在你抛弃我之前,先一步离开,仿佛这样,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司愿不那么平静的说出了曾经所有的想法。
江妄听着,心再一次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都要喘不过气了。
司愿在怪自己。
可是怎么能怪自己。
明明是他,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才让她独自走了五年。
都是他的自尊心作祟。
是他一旦真正的爱上了,就会一遍遍怀疑对方也不爱自己。
他们都生性多疑,他们都不愿意低头。
司愿又想起了南城的时候,她抬头看向江妄。
“可是那天在海洋馆见到你,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我才明白,原来我还是在意你,还是想你,还是忘不掉你。或许也是因为,你是小舟”
江妄微微眯起眼睛。
自己和司行舟又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司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她。
她回神看向手机,是司行舟电话手表的号码。
司愿怔忡一瞬,擦了擦眼泪连忙接起。
“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司行舟软糯的声音:“妈妈,我想你了。舅舅带我来京城找你了,你在哪里啊?”
江妄听不清电话里的具体内容,可光是看司愿的神情,也猜到了是谁。
他的神情暗淡下去。
宋延又来了。
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估计也已经猜到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暴露了,却还是敢跟着司愿来京城,还真是不要命。
真以为靠一个孩子,就能拴住司愿?
司愿微微凝起眉,又急忙问:“妈妈在医院呢。小舟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司行舟乖乖报了个地址。
紧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是宋延温和的声音。
“司愿,抱歉,没提前跟你说。孩子实在想你得不行,我刚好来京城出差,就顺路带他过来了,你会不会生气?”
司愿不想让孩子参与进大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可她又顿了一下,下意识抬眼看向江妄。
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
江妄现在这个样子,或许该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她垂下眼,缓缓说:“不会。”
宋延笑了笑:“那我们在家等你。”
宋延在京城也有房产,很快就给司愿发来了地址。
江妄自然也听见了宋延的声音。
他垂着眼,问:“你要去见他们吗?”
司愿看了一眼时间,说:“我还可以陪你一些时间,明天,我想带一个人过来见你”
江妄干涩的笑了一下,打断她。
“不用了,孩子更重要,你快走吧。”
司愿微微怔住,自然能察觉到江妄突然而至的冷落。
她垂着眼,说:“江妄,说完今天的这些,我知道你会生我的气。”
她以为是江妄知道她离开他五年的原因而生气。
又说:“我会尽量的弥补你,让你开心一些。”
江妄一句话都没说。
他听见司愿坦白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怨恨,根本恨不起来,
他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让司愿放弃孩子留下来。
可他知道不可能,所以无力,所以疲惫,所以想让她快快离开,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嫉妒会让自己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把一切变得更糟。
司愿很快就离开了。
听见关门声,江妄紧绷的脊背骤然垮了下去。
整个人颓然地靠回床头,眼底只剩翻涌的愧疚与茫然。
他垂着眼,看着自己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和监测仪器,心头的烦躁与无力感愈发浓烈。
下一秒,他抬手狠狠一扯,输液针头被拽出皮肤,带出一点猩红,身上连着的监测线也被尽数扯断,仪器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又很快归于沉寂。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方砚提着打包好的东西走进来,随手将袋子往沙发上一丢。
他扫过床边散落的仪器和江妄手背上的血迹,眉头皱了皱,颇为严肃的吐槽道:“浪费医疗资源。“
说完,又说起正事:“林双屿还活着的证据找到了。你之前猜的没错,宋延确实参与了,而且插手的很深。”
江妄没抬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的针口,声音沙哑:“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方砚顺势坐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从头至尾就是为了离间你和司愿。当初那些事,都是他们精心布的局,就等着你和司愿反目,他们好坐收渔利。”
病房里静了片刻。
方砚看着江妄魂不守舍的模样,又追问了一句:“真相都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司愿?”
江妄抬头:“当然是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