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椿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镇政府,声音听不出情绪:“钰哥处理有钰哥的方式,他那人看着混不吝,真办起事来,未必比大哥手软。不让蓓蓓直接面对你,未必是坏事。有些脓包,挑破了太疼伤身,不如让它在合适的时候、由合适的人,慢慢挤出来。”
金鑫“恩”了一声,大哥说她“傲气”,她认。
大哥是对的,她亲自下场,真的能刺激得金蓓蓓做出更不可控的事情,反而把简单问题复杂化。
她语气释然:“交给钰哥也好,他玩得花,路子野,对付蓓蓓姐那种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人,比我更有效。”
话题转到金钰正在忙的事,金鑫的眉眼又活泛起来,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你说钰哥他们现在在干嘛?肯定盯着宋家那些‘边边角角’流口水呢。宋家现在为了保股价,肯定得象壁虎断尾一样,拼命抛售不动产和边缘资产回血。这可是抄底捡漏的好时候。”
金椿打了把方向,车子导入主路车流:“钰哥那帮人,别的本事不说,论吃喝玩乐、论对京城犄角旮旯里那些店面、会所、仓库的价值判断,可能比专业的资产评估师还毒辣。他们知道哪些地方看着破落但其实位置金贵,哪些娱乐场所看着光鲜但其实早已被盯上、是烫手山芋。宋家现在慌不择路,急着套现,正是他们压价捡便宜的好时机。”
金椿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分析道,“而且他们用的不是家族大资金,是那群纨绔自己凑的私房钱,或者背后家族默许的零花钱。动作小,目标分散,吃相不那么好看,但效率极高,而且不容易引起宋家内核层的警觉和反弹。等宋家反应过来,一些有潜力或者能卡他们脖子的边缘资产,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了主人。”
金鑫想象着金钰带着他那群纨绔子弟,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围着宋家这只受伤的巨兽,专挑最嫩、最不设防的软肉下口的场景。
她忍不住笑出声:“怪不得大哥由着他们胡闹。这不光是赚点零花钱,这是在给宋家放血的同时,提前埋雷、布眼线啊。等宋家内核业务被大哥和砚庭啃得差不多了,回头一看,嘿,连退路和散兵游勇可能都被钰哥他们收拾干净了。”
金鑫总结道,眼里闪着光,“我们忙我们的‘建设’,大哥和砚庭负责‘攻坚’,钰哥他们负责‘扫荡’和‘抄后路’。分工明确,各展所长。金家这台战车,一旦开动起来,还真是……挺吓人的。”
金椿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写着“你现在才知道?”。
车子驶进金氏集团总部。金鑫将腿上的文档仔细放进随身包里。上午的顺利只是第一步,下午还有狩猎许可要跑。
各自有着各自的事要做。
至于沉阅那些阴沟里的伎俩,她暂时将它们抛在脑后。
眼前有路,就一步一步踩实了走,这是金家教会她的,最朴素的道理。
“到了,鑫鑫。”金椿停好车。
金鑫推门落车。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抬头望了望高耸的集团大楼,那里有她需要守护的家人和事业。
在宋家眼里,金家全体恶人,
生活就是这样,在建设与破坏、温情与算计、阳光与阴影的交织中,滚滚向前。
“走吧,椿哥,”她回头,对落车的金椿粲然一笑,“吃饱喝足,下午接着干活!淼淼姐的爱心午餐,可不能浪费了。”
金鑫到了大哥办公室,刚开门。
金琛看着金鑫:“族规有规定几岁可以谈恋爱吗?”
金鑫推门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被金琛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砸懵了。
几岁可以谈恋爱?族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眨眨眼,看向办公室里除了大哥之外,那个几乎被她忽略的、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的身影金丞。
他是金家族弟,五爷爷的孙子。
他才18岁,刚上大学没几天,十六岁就跟在金钰身边混~
金丞却象是霜打的茄子,面红耳赤,眼神躲闪,浑身都写着“我错了但我不服”的矛盾感。
金鑫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这时候跑来,大哥说几岁可以谈恋爱?
那就是和宋家的孙女?
她记得和金丞一样大的孙女,好象是宋家老三家的小闺女,今年也刚上大学,叫宋娇娇。
她走到金琛巨大的办公桌前,没坐下,目光在金琛明显压抑着怒火的脸和金丞那副蔫头耷脑却又隐含倔强的样子之间扫了个来回。
金鑫开口说:“丞丞,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打击宋家吗?”
金丞摇摇头,光棍道:“不知道,鑫鑫姐,帮我。”
金鑫:“丞丞,要不我们把宋家易主后,收购并吞后,你在去找宋娇娇,当救世主???”
金丞不可置信看着他姐,听着他姐说的狼虎之词?
“姐,我们把宋家搞得家破人亡了,我再去找娇娇,那我是趁火打劫还是英雄救美??”
金鑫拍了他的头说:“什么话!我们金家合法合规的商业竞争,宋家如果破产,那是他技不如人,财力不够,还有这里是中国,破产不会家破人亡,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只不过退出上流社会而已。”
金丞伤心看着他姐:“姐,你的合法合规就是不合法合规,这是恶意收购呀!依附于宋家产业链的成千上万的员工、供应商、合作伙伴来说,宋家这艘大船的沉没,意味着失业、坏帐、生计无着。这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退出上流社会就可以的。”
金鑫笑眯眯说:“为什么说宋家产业链的成千上万的员工、供应商、合作伙伴这些会破产呢?!两个大型企业相斗,如果金家没有善后的能力,国家早就叫停了,只不过宋家易主,底下改组,员工不变,供应商和合作商是要是合规的不偷工减料的,金家不变,我们金家敢叫仁商,不是口头禅。”
金丞冷哼:“你们能保留多少员工?”
金鑫冷静说:“按照以往的案例,保留百分之八十五的员工,我们自己也有集团,可以员工分流,这点上,你去问问宋家的员工,信不信任金氏集团。合作商和承包商只要合规,金家的业务只有多没有少,宋家只要低于市场价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卖给金家,金氏收手。”
金鑫笑眯眯说:“这一切的前提是金家一定要赢,别和我说别的,金家如果输了,被宋家反击了,你指望宋家留一口饭给我们吗?会安排我们的员工吗”
金丞震惊地看着他姐。
金鑫收起笑容,目光如刀,直直刺进金丞年轻的、尚存天真的眼睛里:
“丞丞,你把事情想反了。”
“不是我说的这些‘好事’能不能成的问题。而是——这些东西,只有金家赢了,才可能发生。”
“你现在心疼宋家产业链上的员工?心疼供应商?好,我问你:如果我们金家这次输了,被宋家反咬一口,股价崩盘,资产被吞,你猜宋家会怎么对待依附我们的那些员工、那些合作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伙伴?”
“他们会象我们计划的那样,保留85的员工,分流安置,继续合作吗?”
金鑫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带着冰冷的现实重量:
“不会。他们会第一时间清洗、替换、压价、吞并。他们会用最低的成本,接收我们最优质的资产,然后把我们的人象垃圾一样扫出去。商场如战场,败者一无所有,连同情都是奢侈的。”
“你现在跟我讲仁慈,讲道德,讲对陌生人的责任?可以。但仁慈和道德,是胜利者的权利,是吃饱了饭的人才配谈的体面。”
“金家如果倒了,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拿什么去保别人?到时候,你,我,大哥,爸爸,还有族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以及外面指着金家吃饭的成千上万人,都得跟着一起沉下去。那时候,谁又来对我们‘仁’一下?”
“所以,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指责金家不够‘仁’。金家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包括计划保留宋家的员工、延续供应链——恰恰是因为我们想赢,而且必须在赢的同时,把事情做得尽量‘好看’,尽量‘可持续’。这不是因为我们天生圣贤,而是因为只有这样做,我们赢了之后,江山才坐得稳,麻烦才最少,长期利益才最大。”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金丞煞白的脸,语气稍微缓了缓,却更显残酷:
“你说这是‘恶意收购’?对,从宋家的角度看,这就是恶意。可你换个角度看,这何尝不是一次资源的强制优化重组?宋家内部早已腐朽,管理混乱,项目亏损,靠歪门邪道和拢断地位硬撑。我们打掉它,吞下还有价值的部分,甩掉包袱,注入新的管理和资金,让那些还能运转的业务、那些有本事的员工,继续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这难道不比让宋家拖着所有人一起慢性死亡,最后砰一声炸掉,大家一起完蛋要强?”
“丞丞,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金家不是菩萨,但也不是魔鬼。我们是在规则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去争夺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我们承诺赢之后的‘善后’,不是因为我们是好人,而是因为那是赢的一部分,是最符合我们长远利益的战略选择。”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质疑家族为什么‘不仁’,而是想清楚——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是希望金家赢,然后由我们来制定规则,尽量让‘赢’的结果对更多人好一点?还是你希望金家输,然后把你喜欢的女孩,把你自己,把我们都交给宋家,去赌他们会不会比我们更‘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