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死死对准金蓓蓓骤然苍白、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
每一个问题,都象一把重锤,敲打在她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认知高塔上。
她以为的“被偷换的人生”,可能根本不存在?
她恨了“假千金”金鑫,可能和她一样,都是某个巨大阴谋的受害者?
甚至可能与她有更深、更可怕的联系?
金家到底隐藏了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她?要隐瞒她?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情感震荡,让她浑身冰冷,四肢僵硬。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些记者的嘴,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黑色的suv猛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男人迅速落车,毫不客气地隔开了记者。
“金小姐,这里不安全,请跟我们走。”为首的男人语气不容置疑,动作却带着保护性的姿态。
他们是金钰安排的那队24小时保护的保镖,此刻终于现身。
金蓓蓓如同木偶般被保镖护着上了车,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
车内一片死寂。她蜷缩在后座,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几个字:
开棺验dna……
金鑫不是金二柱的孩子……
调换是谎言……
金家,到底在查什么?
他们查到了什么?
而她自己,在这个巨大的谜团里,又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还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悲的棋子?
一股比之前对金鑫的嫉妒和不甘更深、更冷的恐惧和茫然,如冰水般淹没了她。
她赖以生存的仇恨基石,正在脚下寸寸碎裂。
车内死寂,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转声。金蓓蓓蜷在后座,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脑海里翻江倒海,直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钻入鼻腔。
她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副驾驶座上空着,而在她对面的座椅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金钰穿着一身休闲装,指间夹着点燃的烟,正通过氤氲的烟气,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冷淡。
“谢……谢谢。”金蓓蓓喉咙干涩,勉强吐出两个字。不管怎样,是他的人把她从那些吃人的镜头前带了出来。
金钰掸了掸烟灰,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平淡:“受人之托罢了。”
金蓓蓓心下一沉,几乎是脱口而出:“金鑫?”
金钰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却也没多少嘲讽,只是陈述事实:“不,是瑞哥。瑞哥担心你。”
金瑞?
这个名字让金蓓蓓愣住了。
那个前几天回家,来看她的二哥,她逼他选择金鑫还是自己的二哥,那时候,二哥一句也没有说,就在她手上留下电话号码,就说了一句,有事找他,就直接离开,之后便再无交集的二哥?
他会担心她?
金钰仿佛没看见她的错愕,继续用那种平淡无奇的语调补充,象在完成一项交代的任务:“瑞哥回部队了,临走前交代了一句,让我看着点,别让外面的人用下作手段欺负金家人。尤其是你。”
他顿了顿,吸了口烟,吐出烟圈,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奈:“他说,不管你认不认,你身上流着大伯的血,是他的妹妹,回了金家的门,就是金家的人,即使是你自己选择远亲。外面那些脏的臭的,不该沾到你身上。”
这番话,由金钰用这种冷淡的方式说出来,反而奇异地增加了可信度。
如果是金鑫派人来,或许会带着某种施舍或算计的姿态;如果是金琛,可能会更严肃更具压迫感。
金蓓蓓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记者的事”,却又咽了回去。
金家想知道什么,总有办法知道。
她只是觉得心脏某个角落,被这句意料之外的、来自几乎陌生兄长的“担心”,轻轻撞了一下。
那感觉很复杂,有一点酸涩,有一点茫然,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虽然这暖意很快被巨大的疑云和寒意复盖。
金钰不再看她,转头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仿佛完成了传话任务。
“行了,地方到了,这里物业很严格,别墅有佣人。最近别乱跑,记者和某些人可能还会找你,你是活动是自由的,没有人关你禁闭,瑞哥的面子,我只管这一次。”
车子稳稳停在一处安静的高档别墅区,保镖为她拉开车门。
金蓓蓓落车前,深吸一口气,问出那个盘旋在她心底、带着最后一丝试探和妄想的问题:“你们说过,我如果不砸金家的骨架,只是和金鑫闹起来,你们会递棍子。”
她顿了顿,目光紧盯着金钰:“那如果我要求金鑫离开,你们会同意吗?”
金钰闻言,甚至没有露出惊讶或嘲弄的表情,只是极其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说是偷偷递棍子。”
然后,他不再多言,示意保镖关上了车门。
金蓓蓓下了车,站在初秋微凉的风里,看着那辆黑色的suv无声驶离。
金钰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
她站在原地,良久。
金瑞的“担心”象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被“开棺验dna”的惊涛骇浪吞没。
但不知为何,那颗石子沉下去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坚硬的点。
她转身,走向那栋庇护所。
她脑子里混乱的线头似乎又多了一根——金瑞。
一个她几乎不了解,却在此刻,以一种奇特方式,将一丝属于“兄长”的责任感,隔空投递给了她的男人。
而此刻,车内。
金钰掐灭了烟,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三十分钟前金鑫发来的信息:
【钰哥,人接到后,如果她问起,别提我和大哥爸爸,提二哥。就说二哥回部队前不放心,托你关照一句。她讨厌大哥恨我,只有二哥,他们只见过一次。全推给二哥。毕竟二哥回部队了,她想找二哥对帐都对不了。二哥的职位,只能是他找我们,不是我们找他。】
金钰撇撇嘴,回了一个字:【妥。】
小傻子算得可真够厉害的,算准金蓓蓓会问,把一切推给瑞哥,推到一个最好用也最安全的工具人身上。
这一次,不知道真千金会不会不破不立了,真千金再不明白,小傻子真的失望了,真千金的路就真的难走了。
他收起手机,摇了摇头,现在金蓓蓓还没有资格引起他的重视。
“去霞公府。”
金钰看着手机,现在除了金家八位在部队的新兵蛋子和美国的堂伯外,其它没有来参加昨天族宴的金家人的dna样子全部都到了。
来到顶楼,打开房门,这里是大伯的家。
昨天鑫鑫慈善被人爆发丑闻,他一直在控场,一个晚上没睡,累死他了,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小傻子他们回家。
他和金茂的双方父母都是体制内,二十多年前计划生育,只能是独子,所以他和金茂从小白天在大伯家。
五兄妹,有三个都想当纨绔子弟,族里人人说他是纨绔头子,但是最后一个单纯当纨绔子弟是金茂这个小混蛋。
金彦、金鑫、金琛、贺砚庭等人回到顶楼宅邸时,已经是深夜。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金钰穿着背心大裤衩,跷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手边放着一壶温好的普洱,摇头晃脑地听着平板里放的京剧《空城计》,唱腔咿咿呀呀,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见他们进门,金钰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拿起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金鑫脱掉外套,走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钰哥,辛苦。控了一夜场,还没睡?”
“刚眯了会儿。”金钰打了个哈欠,把平板推到一边,神色正经了些,“人安全送到地方了。记者那边按我的要求说了,留了钩子,你不是金二柱的消息半真半假地透出去了,该拍的‘震惊’特写也拍足了。沉家那边几个盯着的小弟回报,沉阅气得砸了两个花瓶,正在到处打听是谁放的风。”
金琛解开领带,在旁边单人沙发坐下:“金蓓蓓什么反应?”
金钰想起金蓓蓓那张苍白失神的脸,扯了扯嘴角:“还能什么反应?魂都吓飞了一半。开棺验dna、金鑫不是金二柱的孩子……这几个消息砸下去,够她消化一阵子了。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金鑫,“我按你教的,把援手推给瑞哥了。她信没信不知道,但至少没当场炸。”
金鑫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这步棋是心理战,需要时间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