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被戳破身份的慌乱之色,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攥皱的衣领,声音透着令人心悸的可怕:
“将军,我是什么身份,跟我们过去三年做的那些生意,那些让您步步高升的生意,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科耐特象是被抽空了力气,软软地松开手,抱着头,五指深深插进发间,喉结剧烈滚动着,从齿缝里挤出嘶吼:
“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你从最开始接近我就是设好的局,那些所谓的机会全是你抛出的诱饵,你要把我,把我的家族彻底拖进深渊。
你害死我了!”
迪亚兹抚平被科耐特抓乱的衣服领子,淡淡地说道:
“害你?
将军,没有我打通中央帝国的门路,您那位资质平庸的长子凭什么披上紫金法袍,在帝国皇家法师团成为一名受到万千少女拥趸的皇家法师?
没有我弄来烈焰红唇的推荐信,你的二女儿能去大陆最大的奢侈品商行实习?
更不用说,您藏在城南别墅的情妇,北郊庄园的私生子,还有那些流水般花销的珠宝华服,哪一样不是靠着我经手的金库?”
迪亚兹的嗓音骤然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
“至于您肩上这颗将星科耐特将军,没有我们为您铲除每一个晋升路上的竞争者,打通每一个关节,您现在还是边境哨所里啃着冻土豆的中校!”
科耐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的忿怒与恐惧而剧烈收缩,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斗起来。
紧攥着拳头,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去撕碎对方,却又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在原地。
迪亚兹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话锋倏然一转,声音缓和了许多:
“我记得小威廉下个月就要跟中央帝国金棕榈家族旁系的一位千金正式订婚了吧,金棕榈家族的族长可是当过“腾冠泽”分区的农业长官。
真是不错的姻缘啊。
还有您视若明珠的格瑞丽小姐,最近也与西境那位矿产发家的富商独子情投意合,听说那位年轻人不仅家财万贯,对待格瑞丽小姐更是极为慷慨。”
迪亚兹每说出一个名字,科耐特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呼吸也随之变得更加粗重。
“多好的姻缘,多光明的未来。”
迪亚兹轻轻叹息一声,声音压低:
“将军,您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您儿女毕生的幸福,您家族未来数十年的荣耀与根基,彻底化作泡影,随风而逝吗?”
科耐特发出一声困兽般悲鸣,无力地瘫软在地上,颤斗的双手捂住脸,沙哑的嗓音从指缝间破碎地挤出:
“可可你这是在逼我叛国啊!”
迪亚兹俯下身子,淡淡说道:
“叛国?
将军,请您清醒地看看,如今在瑟雷恩的国土上,究竟是谁在背叛这个国家真正的正统与荣耀?
又是谁在试图拯救它于篡逆者之手?
别忘了,你们那位名正言顺的老国王,彼得·瑟兰陛下此刻正象囚犯一样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裂痕。
箭塔半数坍塌,残骸中不时传来伤兵压抑的呻吟。
空气中混杂着血腥、焦糊与魔能过载的刺鼻气味。
作战室内的氛围越来越压抑,每一次传令兵报来的伤亡数字都会引起一阵低沉的叹息。
正如乌尔里克所预料的,历经内乱与连年征战的锡兰王国,在应对归冕城方向猛攻的同时,早已无力抵挡风息举国而来的钢铁洪流。
尽管灰烬要塞作为东南门户享有“不落铁壁”的威名,不仅城墙浇筑了抗魔合金,整座要塞更是配备了三层交替运行的魔法屏障。
但此刻在面对风息人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进攻时,依旧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颓势。
巴雷特元帅看着守城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心中的悲痛不由加重了一分。
尤其是看到风息人居然不惜出动了上百头的黄金阶魔牛,把巨型魔导炮都拉了出来的时候,更是差点岔气。
这些黄金阶魔牛的眼瞳燃烧着嗜血的红光,粗壮的四肢每次踏地都引发小型地震。
最致命的便是它们拖拽的十二门“地狱火”级巨型魔导炮。
一般攻城用的也只是威力更小,更轻便的小型魔导炮,可现在却出现了十二门巨型魔导炮。
这些本该永久固定在国境在线的战略武器,此刻却被风息人强行通过“浮空术”附魔拉到了攻城战场上。
“疯子!”
巴雷特从齿缝间挤出嘶声,这种超重型魔导炮每次发射都需要消耗等同于一整支法师团一日魔力总量的晶石。
更别提移动过程中需要百名附魔师持续维持稳定术式,乌尔里克这是要把整座要塞连同守军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乌尔里克这是怀着要把他们整个要塞全歼的决心来进行这场战争的!
巴雷特很想现在就撤下去,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面那个男人此刻正象猎鹰般盯着战场上的每一丝变化。
任何不合常理的撤退都会让多疑的乌尔里克嗅到阴谋的气息。
这些牺牲是让猎犬咬紧诱饵必须付出的代价。
巴雷特猛地转身扯过令旗,嘶哑的吼声穿透战场喧嚣:
“第三预备队顶上去,奥术屏障优先保护西侧箭塔,告诉孩子们,王国的存亡就在今夜!”
数百里之外,在灰烬平原边缘的隐秘地带,十万艾菲因精锐已通过天降要塞的传送阵完成部署。
分批在废弃矿坑,风蚀岩林和沉寂沼泽中驻扎。
得益于科耐特将军的暗中投诚,当锡兰和风息还在灰烬要塞下血战的时候,艾菲因的军队已经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战场一侧。
濒临黄昏,一座恢弘的军营中灯火通明。
柯恩站在营帐中央,面前悬浮的魔法镜正清淅地映照着数百里外惨烈的战场景象。
镜面中破碎的城墙与燃烧的旌旗让他微微眯眼,沉声说道:
“如果不是提前得到情报,我还真不敢相信,锡兰王国的撤退居然是假装的。”
就在十分钟前,死守三昼夜的灰烬要塞终于显露出崩溃的征兆。
奥术屏障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四散崩裂,锡兰守军开始沿着预定的撤退路线且战且退。
巴雷特元帅亲自断后,麾下的亲卫队用身体组成最后一道防线,为主力撤退争取着宝贵时间。
魔法镜突然聚焦在一段坍塌的城墙遗址,数百名锡兰士兵被突然涌人的风息重骑兵团团围住。
他们背靠着燃烧的投石机残骸,染血的枪尖依旧组成森严的阵型。
当风息人的战旗彻底淹没这片局域时,镜面中最后闪过的是一名断臂士兵拉响爆破水晶的刺目光芒。
这样的场景在三天三夜的守城战中不断重演。
十五万守军整整损失四分之三,城墙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鲜血,每道防线失守时留下的断后部队都无一生还。
这场撤退的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从城墙豁口处狼狈涌出的残兵,到被迫抛弃的重型军械。
从指挥官声嘶力竭却难掩绝望的吼声,到伤员们拖着断肢在血泊中爬行的惨状。
任谁都不会怀疑这是场真正的溃败,巴雷特这是用真正的血肉铺设的死亡陷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