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信息污染区”的过程,远比预想的更加……折磨人。
那种如同亿万破碎故事低语、混合着陈腐墨迹气息的无形侵蚀,并非狂风暴雨般袭来,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即使有御风舟层层阵法过滤,有洛衍仙尊的神念屏障加持,有言豫长老的特制清心丹药辅助,那沉甸甸的压抑感和偶尔闪过的、毫无逻辑的破碎画面或诡异念头,依旧会钻入每个人的灵台缝隙,带来精神上的持续消耗与烦躁。
胖虎几乎成了言思雨的永久肩饰,只有在绝对安全的舱室内短暂休息时,才会不情不愿地趴回她膝头,但耳朵始终竖着,尾巴尖紧张地颤动。它那简单直接的“讨厌”和护卫本能,似乎确实形成了一层微弱的保护场,让紧挨着它的言思雨受到的影响相对最轻。
航行变得异常缓慢和谨慎。每前进一段距离,都需要停下来,由洛衍和周衍顾问(通过阵盘)双重确认前方规则相对稳定,才会继续前进。枯燥、压抑、紧绷,成了主旋律。
直到御风舟勉强穿过一片规则乱流相对平息的“缓冲带”,前方暂时出现了一小块相对稳定、可以短暂落脚休整的“浮陆碎片”。
这块碎片不大,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表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仿佛被时间遗忘的尘埃。但重要的是,这里空间相对稳定,那恼人的“破碎故事低语”也减弱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久违的、属于正常虚空的静谧感回归了一部分。
洛衍决定在此暂停半日,让众人稍作喘息,检查舟体损耗,也让持续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下——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前方不远,或许就是万卷渊的真正入口区域。
御风舟缓缓降落在浮陆碎片相对平坦的一角。阵法光罩并未完全撤去,但降低到了维持基本隐匿和警戒的水平。久违的(相对)脚踏实地感传来,虽然脚下是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岩石。
叶辰风第一个欢呼着(压低了声音)跳下船,深深吸了一口……好吧,这里的空气也谈不上清新,带着一股子陈旧的矿物质味道,但至少没有那些烦人的“低语”了!
“可算能伸伸腿脚了!”他舒展了一下筋骨,连日来的紧张后勤工作和环境压抑让他也憋得够呛。然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储物袋里那件他精心挑选、准备在“关键时刻”亮相的披风——那件绣着暗金色烈焰纹、自带微弱流光效果的“炽焰披风”。
他觉得,在这荒凉、灰暗、充满未知危险的旅程中,需要一个“亮点”来提振士气!而一件拉风的披风,无疑是最佳选择!现在不正是一个“展示英姿”、为接下来的最终探险“预热”的好时机吗?
说干就干。叶辰风偷偷摸摸(自以为)溜到一块稍高些的巨石后面,迅速换上了那件“炽焰披风”。披风材质特殊,在晦暗的光线下果然流淌着淡淡的金红色微光,配上他特意摆出的挺拔站姿(自我感觉),确实颇有几分“即将探索绝地的传奇冒险家”气概。
“嗯,不错,很有感觉!”叶辰风对着光滑的石面模糊的倒影点了点头,内心已经开始构思待会儿如何“不经意”地走到众人面前,让披风在浮陆稀薄的微风中“自然”扬起,展现潇洒姿态。
他选了个上风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努力做出沉稳而坚毅的探险家表情),大步从巨石后走出,朝着正在检查舟体阵法的苏淼莉和言思雨(肩头站着胖虎)走去。同时,他暗中运转一丝微风诀,试图控制气流,让披风在身后展开一个完美的弧度。
“淼淼师妹,思雨师妹,你们看这周围环境……”他开口,声音刻意放缓,想引起注意。
然而,他忘了两件事:第一,这块浮陆碎片并非静止,它本身就在一种极其缓慢的、无规律的飘移中,与周围稀薄气体的相对运动复杂难测;第二,这里的“风”并非自然风,更多是空间能量流动与碎片运动产生的紊乱气流,毫无规律可言。
他暗中操控的那丝微风诀,在这紊乱的能量流面前,如同小舟试图搅动大海,不仅没能如愿引导气流,反而像是往本就翻滚的油锅里滴了滴水——
“呼——!”
一股完全没预料到的、从斜侧里突然窜出的紊乱能量流,猛地撞在叶辰风身上,尤其是他身后那件为了飘逸效果而特意设计得宽大、材质轻盈的披风!
只见那件刚刚还只是微光流转的“炽焰披风”,瞬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后摆,哗啦一声,以惊人的幅度和力度向上、向前猛力扬起!
“哎哟!”叶辰风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披风带得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这还没完,那紊乱气流的力量超乎想象,扬起的披风一角,不偏不倚,正好卷住了旁边一块嶙峋怪石顶端一处尖锐的突起!
刺啦——!
令人牙酸的布料撕裂声响起。
紧接着,更尴尬的一幕发生了:披风被石尖挂住,而紊乱气流的力量还未消散,形成了一股向上的拉扯力。叶辰风只觉后背一紧,脚下一轻,竟然被自己的披风带着,双脚微微离地,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被“挂”在了那块石头上!披风的下摆还在气流中猎猎作响,他本人则手脚并用,在空中尴尬地扑腾了两下,试图挣脱,却因为角度和力道问题,一时没能成功,活像一只被风兜住、卡在树杈上的华丽风筝。
苏淼莉和言思雨闻声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们的大师兄,身披“熠熠生辉”的烈焰披风,以一种四十五度角倾斜、背部紧贴石头的别扭姿态悬在半空,手脚划动,脸上还残留着试图表现“沉稳坚毅”却瞬间崩坏成“惊慌失措”的扭曲表情。
言思雨:“……噗。” 她连忙捂住嘴,但肩膀已经忍不住抖动起来,连带着肩上的胖虎都好奇地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造型奇特的“大型逗猫棒(?)”。
苏淼莉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她默默转开了视线,看向远方的虚无,嘴角的肌肉似乎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淡淡评价:“大师兄,你的新披风……挺‘招风’。”
叶辰风脸涨得通红,内心疯狂哀嚎:【剧本不是这样的啊!说好的帅气亮相呢!这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的披风!我的形象!】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扯披风,又怕彻底撕坏,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路过的言豫长老“救”了他。言豫长老正眯着眼睛,研究浮陆地面上一种罕见的、长得像扭曲青铜丝的暗蓝色苔藓类矿物,听到动静瞥了一眼,顺手弹出一缕柔和的灵力,切断了挂住披风的石尖部分(非常微小的一块)。
叶辰风“哎哟”一声落地,踉跄两步站稳,赶紧查看自己的宝贝披风。果然,后摆处被石尖划破了一道不小的口子,流光效果似乎都黯淡了些许。他心疼得龇牙咧嘴。
“年轻人,浮陆之上,能量流紊乱,衣着当以利落为首。”言豫长老摇摇头,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他手中的“青铜苔藓”上,眼中闪着研究者的光芒,“唔,此物……蕴含的金属性与惰性阴气颇为奇特,若是研磨成粉,以‘重金属摇滚’的强烈节奏感灵力进行萃取调和,辅以三味阳属性灵草平衡,说不定能炼出一种全新的、兼具‘物理坚固加持’与‘精神震慑抗性’的‘重金属防护丹’……有点意思,采一点样本回去试试……” 他完全无视了叶辰风的披风惨剧,沉浸在自己的“摇滚丹方”新灵感里。
叶辰风看着小心翼翼采集“青铜苔藓”的言长老,再看看自己破损的披风,欲哭无泪。他试图挽回一点颜面,清了清嗓子:“咳咳,意外,纯属意外。这披风……其实破损也是一种战勋的象征!对,就是这样!” 他努力把裂口抚平,但效果甚微。
胖虎在言思雨肩头打了个哈欠,内心精准吐槽:【两脚兽(叶辰风)又在玩奇怪的布条了……差点飞走,蠢。还是‘青铜苔藓’两脚兽(言豫)实在,至少想着弄新东西吃(研究)。】
这场小小的、由披风和紊乱气流引发的沙雕插曲,倒是冲淡了不少连日航行带来的压抑气氛。连洛衍仙尊在检查完舟体,看到叶辰风那件明显破损、还被主人强行解释为“战勋”的披风时,眼中都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笑意。
短暂的休整时光,就在叶辰风努力修补(心理和物理上)他的披风、言豫长老沉迷于采集各种奇怪样本并构思全新摇滚丹方、苏淼莉抓紧时间打坐凝神、言思雨一边安抚胖虎一边整理感知记录、洛衍与周衍顾问持续沟通前方路径中,悄然流逝。
不久后,御风舟再次启动,离开这块短暂的“避风港”,向着那“破碎故事低语”重新开始增强、光影越发扭曲的深渊方向,义无反顾地驶去。
叶辰风最终还是把那件破了的“炽焰披风”收了起来,换上了更便于行动的常服,只是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对“出师未捷身先破”的遗憾。而言豫长老的储物袋里,则多了好几种浮陆特产“怪东西”,以及满满一脑子的、如何将这些“怪东西”融入他“混沌摇滚炼丹体系”的、旁人听起来天方夜谭的新灵感。
旅途依旧危险,前路依旧莫测。
但至少,在这段压抑的旅途中,还有沙雕的披风意外和沉迷科研(炼丹)的摇滚长老,提供着些许让人忍俊不禁的亮色,提醒着他们,哪怕面对再诡异的世界,他们依然是自己,依然有着属于“真相调查组”的、独特的乐观(或脱线)与生机。
胖虎依旧蹲在言思雨肩头,警惕地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黑暗”与“混乱”。
但它偶尔也会瞥一眼还在心疼披风的叶辰风,或者嘀嘀咕咕的言豫长老,内心简单想着:【两脚兽们,虽然有时候蠢,但……不无聊。保护他们,值得。小鱼干,也值得。】
浮陆碎片被远远抛在身后,消失于扭曲的光影中。
下一站,或许就是真正的——万卷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