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舟并未急于一头扎入西南方的无尽险域,而是在离开天衍宗势力范围约三千里后,于一片人迹罕至的荒莽山脉深处,寻了处隐蔽的山谷暂时降落。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进行最后阶段的休整与战前准备,将洛衍仙尊“闭关”期间可能暴露的风险降至最低,同时,将每个人的“备战成果”进行最后的整合与调试。
山谷幽深,古木参天,天然形成屏蔽。御风舟被巧妙的阵法伪装成一块巨大的、长满苔藓的岩石,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临时营地很快建立起来——数个简易但功能齐全的营帐,中央是共用空间兼会议室,周围布下了数重隐匿、防护与预警阵法,由苏淼莉亲自布置并链接到每个人携带的警戒玉符上。
紧张而有序的准备气氛,在山谷中弥漫开来。每个人都在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将自己负责的部分打磨到极致,或者说……发挥到他们认为的“极致”。
首先是炼丹长老言豫的“奇葩丹药博览会”。
他在营地旁专门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架起了他那尊标志性的、带着凹痕韵律的便携丹炉(缩小版),炉火虽未点燃,但周围已经摆满了几十个贴着不同颜色、画着抽象符号标签的玉瓶玉盒,空气中提前弥漫开一股混合着百草清苦与某种难以言喻“灵感”的味道。
“来来来,都过来瞧瞧!万卷渊特别行动套装’最终版!”言豫长老红光满面,灰袍的袖口挽起,手里拿着根小玉棍,如同博物馆讲解员般,开始介绍他的“杰作”。
他先拿起一个贴着金色闪电标签的玉瓶:“看!!服用后,思维速度与神经反应在十息内提升至极限!适用于遭遇突发危机、需要瞬间做出复杂判断或闪避时!副作用是药效过后会感到头脑空空、极度饥饿,且话速可能暂时慢如龟爬。建议配合高能灵食使用。”
接着是一个画着七彩旋涡的玉盒:“‘感官环境同步丹’!能让服用者的五感暂时与周围环境能量波动产生浅层共鸣,更容易发现隐藏的灵力节点、空间褶皱或规则异常点!持续时间约一盏茶。副作用是可能会暂时‘听’到光线流动的声音,‘看’到灵气色彩的重量,有点晕,但对探索未知环境绝对有用!”
然后是他的“得意之作”之一,一个贴着戏服剪影标签的瓶子:“‘一秒换装丹’!哈哈,这个绝了!遇到需要紧急伪装、融入环境、或者单纯想换个造型震慑对手(?)的时候,捏碎丹丸,心中默想或短暂接触目标服饰样式,灵力涌动,瞬间完成外观变换!持续时间依环境灵力浓度和自身修为维持,从一刻钟到半个时辰不等。注意:变出的只是幻象外观,不改变实质防御,且对极高明的真实之眼或规则洞察类能力可能无效。但用来迷惑大多数情况,足够了!老夫试验时,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块石头、一棵树、甚至食堂的饭桶(为了测试极限)!”
叶辰风听得眼睛发直,忍不住想伸手去拿那“换装丹”,被言豫长老一棍子敲在手背上。
“还有这个!”言豫长老又拿起一个透明小瓶,里面是十几颗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细小气泡流转的丹丸:“‘口吐真言泡泡丹’!这个不是给你们吃的!是投掷或巧劲激发用的!击中目标(最好是嘴巴附近)后炸开,会形成一小片强制‘真言领域’,范围内目标会在极短时间内(约三息)不受控制地说出内心最直接的真实想法,以五彩泡泡的形式从嘴里冒出来!泡泡破碎,话语即出!用来审讯、制造混乱、或者验证某些‘存在’是否具有‘说谎’意识,有奇效!当然,对意志极其坚定或非智慧生物效果存疑。”
除此之外,还有“气味同化丹”(短时间内让自身气味与指定目标或环境趋同,方便潜伏或摆脱追踪)、“情绪传染粉尘”(撒出去,能让小范围内生物情绪短暂偏向使用者指定的某种基础情绪,如恐惧、欢乐、愤怒,可用于辅助战术或干扰敌人)、“光影偏折糖丸”(含在嘴里,能轻微扭曲自身周围光线,产生视觉错位,降低被远程锁定的概率)等等……
琳琅满目,功能各异,且大多附带一些无伤大雅(在言长老看来)但颇为搞笑的副作用。言思雨听得哭笑不得,苏淼莉则是认真评估着每样丹药在特定战术场景下的潜在应用价值,并默默记下其副作用和限制条件。洛衍仙尊面无表情地听完,只评价了一句:“……种类繁多,用心了。使用时,需格外谨慎,明辨场合。” 潜台词:别乱吃,也别乱用,尤其是那些听起来就很不正经的。
接着是叶辰风的“戏剧化装备库”大公开。
他在自己的营帐里搞了个小展览。只见帐篷内挂满了各式各样、颜色鲜艳、款式夸张的披风——有烈焰纹的猩红披风、星辰点点的深蓝披风、绣着狰狞兽首的墨绿披风、甚至还有一套纯白镶金边、自带微弱发光效果的“圣洁”披风。
“各位同僚!”叶辰风拿起那件猩红披风,唰地一抖,披在身上,昂首挺胸,“探索未知,尤其是万卷渊那种传说之地,气势和辨识度非常重要!这些披风,不仅采用特殊灵丝编织,有一定的物理和元素抗性,更重要的是,它们代表了我们调查组的风格与气魄!”
他又拿起几个造型各异的面具:“看!‘冷峻银狐面’、‘威严金龙面’、‘神秘星空面’!配合披风使用,在需要隐藏身份、或者进行某些……呃,不那么‘正道’但必要的行动时,能极大增强威慑力和神秘感!保证让潜在的对手或遗迹守卫猜不透我们的来历!”
他还展示了一些“小道具”:能发出不同音效(如龙吟、虎啸、鬼哭)的“声威玉符”;按下后会向四周投射出使用者高大威武虚影(持续三息)的“震慑投影石”;甚至还有几枚“留影震撼弹”,引爆后除了强光和巨响,还会向四面八方投射出使用者预先录制的、最英勇(或最中二)的战斗姿态片段,用于扰乱视线和制造心理压力。
苏淼莉看着那件闪闪发光的“圣洁”披风,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大师兄,隐匿行动时,这些……是否过于醒目?”
叶辰风正色道:“淼淼师妹,这你就不懂了!该隐匿时,咱们有言长老的‘换装丹’和阵法!该亮相时,就必须有亮相的派头!这叫‘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有时候,一个拉风的出场,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战斗!这可是我从无数话本中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言思雨忍笑忍得很辛苦,她觉得大师兄纯粹是想过足“英雄主角”的瘾。胖虎对那件猩红披风似乎有点兴趣,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被叶辰风赶紧护住:“哎哟胖虎官,这个不能玩,弄脏了就不帅了!”
洛衍仙尊的目光在那堆披风面具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移开,淡淡道:“……装备之物,便于行动、利于实战即可。辰风,莫要本末倒置。” 意思很明白:花里胡哨的,实战时别拖后腿。
苏淼莉的“实战推演”则完全是另一番画风。
她在营地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灵光笔在地面刻画出一幅极其复杂的、动态变化的模拟地形图,其中包含了已知的可能地形(云海、乱流、破碎陆块)、推测的规则异常区域(用不同颜色和符文标注),以及周衍顾问通过阵盘传来的、关于万卷渊入口可能形态的几种猜想模型。
她将调查组每个成员的能力、特性、以及言豫长老的丹药、叶辰风的某些“可能有用”的装备(在去除戏剧化装饰后)都数据化、符号化,纳入推演系统。
然后,她设定了超过三十种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从遭遇未知规则生物袭击、陷入逻辑悖论困境、到被“叙事力量”直接侵蚀、乃至队伍被强行分割等极端场景。
“思雨,假设在此处,”苏淼莉点向地图上一个标红的风险区,“你的心声感知突然受到强烈干扰,传来杂乱无数重叠的‘故事片段’,同时出现三只以上形态不定、疑似受‘废弃设定’驱动的规则衍生物从不同方向快速接近。我与师尊被正面牵制,言长老和叶师兄在侧翼。你的最优应对策略是什么?胖虎的预警极限距离和反应时间预估是多少?使用‘感官环境同步丹’是否会加重干扰?”
“叶师兄,如果在此狭窄空间遭遇大量低智能但物理攻击强的遗迹守卫,你的‘震慑投影石’和‘声威玉符’使用顺序和间隔如何安排,才能最大化掩护言长老布设临时困阵?你的‘铁锅防御术’对非实体能量溅射的防护覆盖率是多少?”
“言长老,若遭遇大范围‘认知扭曲’领域,你的‘概念清晰含片’起效时间、作用范围、以及对不同严重程度扭曲的缓解效率数据表,请再确认一遍。”
她的推演冷酷、精准、不留情面,将每个人的能力与短板放在极端条件下反复锤炼、寻找最优解和备用方案。过程压力巨大,叶辰风几次被问得额头冒汗,言豫长老也得不断翻查自己的丹药笔记。但效果显着,许多之前未曾细想的配合细节、资源调配时序、乃至个人能力使用的误区,都被一一挖掘出来,并在推演中尝试改进。
洛衍仙尊偶尔会介入,从更高层面提出战略调整建议,或者指出某些推演前提中过于理想化的部分。他的存在,确保了推演不至于陷入纸上谈兵的陷阱。
言思雨的“情报预演”则更加侧重于“感知”与“信息处理”。
她没有刻画复杂的地图,而是利用自己的心声能力,结合胖虎的灵觉,以及周衍顾问传来的关于万卷渊可能存在的“信息特征”描述,尝试进行一种独特的“模拟接收训练”。
她让苏淼莉或叶辰风用留影石播放一些扭曲、破碎、无意义的影像和声音片段,模拟可能遭遇的视觉与听觉污染。同时,她自己则在脑海中,根据周衍提供的线索,主动“想象”或“构建”一些可能出现的、带有强烈“故事规则”或“设定感”的异常信息流,去冲击自己的感知防线,锻炼分辨与屏蔽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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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在尝试与胖虎建立更深层的“协同感知”。比如,当胖虎对某个方向表现出异常警惕时,言思雨会集中精神去“聆听”那个方向可能存在的、超越常规五感的“信息涟漪”,并尝试解读胖虎那简单直接的“危险”、“讨厌”、“不对劲”等情绪背后,可能对应的具体威胁类型。
她还准备了一套“快速信息记录与标记方案”,用于在探险途中,遇到无法立即理解但可能至关重要的规则现象、符文残迹或信息片段时,能第一时间以标准化格式记录下来,并通过安全阵盘(在允许的条件下)优先发给周衍顾问分析,同时团队内部也能快速共享初步观察。
“我们不能仅仅被动应对,”言思雨在团队讨论时说,“万卷渊如果真是‘故事起源之地’,那里的信息可能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或者蕴含着关键线索。我们必须做好‘阅读’和‘解析’混乱信息的准备,而不仅仅是‘防御’它。”
她的思路得到了洛衍和苏淼莉的高度认可。
几天时间,在紧张而充实的准备中飞快流逝。奇葩丹药、戏剧披风、冷酷推演、敏锐预演……这些风格迥异甚至有些滑稽的准备工作,在苏淼莉的系统整合与洛衍的全局把控下,竟奇异地融合成了一个更具韧性、也更有“弹性”的战斗整体。
他们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最精锐、最标准的探险队,但他们拥有最互补的能力、最充分的(某种程度上)物资、最清奇(?)的应对思路,以及最重要的——彼此间经过多次磨合与生死考验后建立起的信任与默契。
出发前夜,最后一次全体会议。
洛衍看着眼前这些弟子:苏淼莉眼神锐利沉静,已将推演方案刻入本能;言思雨感知敏锐,做好了接收与分辨海量异常信息的准备;叶辰风虽然依旧背着那件他坚持要带的猩红披风(折叠好了),但眼神里除了兴奋,也多了几分对后勤职责的清晰认知;言豫长老摩挲着他的丹药库,眼中是对自己“研究成果”的自信;胖虎趴在言思雨脚边,耳朵时不时转动一下,监听四周。
“准备已毕。”洛衍缓缓开口,声音在山谷夜风中格外清晰,“万卷渊之行,吉凶难料,然吾等别无选择,亦不退却。”
“记住你们的准备,记住你们的职责,更记住——你们是彼此最可靠的同伴。”
“明日寅时,出发。”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寅时,晨光未露,星斗渐隐。
伪装成岩石的御风舟悄然解除伪装,阵法微光流转,无声升空,再次没入渐浓的晨雾与愈发深沉的西南天际。
这一次,他们将不再停留,直指那传说中吞噬了无数故事与探寻者的——万卷渊。
奇葩丹药已备妥,戏剧披风已打包,战术已推演,感知已校准。
属于“真相调查组”的真正冒险,即将在“故事起源之地”,拉开它最宏大、也最诡谲的序幕。
山谷重归寂静,仿佛从未有人在此驻留。
只有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了丹药清苦、灵食余香、以及某种热血与决意的气息,悄然散入莽莽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