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流天枢”办理完繁琐却必要的登记手续,并稍作休整后,青云宗代表团终于登上了天机院派来的、专门用于接待贵客的巨型豪华飞舟——“流云梭”,前往天机院的内核腹地,主院所在之地——万象山。
“流云梭”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之上,其内部装饰奢华,阵法完善,速度更是远超东荒的任何飞舟。然而,青云宗众人,尤其是经历过“虚空舟”那空间跳跃震撼的几位,对此并未表现出过多惊叹,只是平静地观察着沿途风景与这飞舟的结构细节,这种淡然的态度,反而让随行陪同的一名天机院执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飞行数日,穿越了数条灵气磅礴如龙的山脉,跨越了数片浩瀚无边的内海,前方天地间的灵气骤然变得无比活跃与浓郁,仿佛进入了某种特殊的领域。
“诸位道友,前方便是我天机院万象山了。”那陪同的执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指向远方。
众人循声望去,即便是以林枫的心境,眼中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只见视线的尽头,并非单一的山峰,而是一片悬浮于云海之上的、由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山峰、平台、楼阁构成的庞大建筑群!这些浮空山体并非自然形成,其底部可见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复杂灵阵与齿轮结构,显然是以无上法力与机关术强行拔起并维持悬浮。山体之间,以千百道虹桥、光索相连,无数造型各异的机关飞禽、流光梭影穿梭不息,井然有序。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建筑群的内核局域,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立体灵纹架构,它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能量与信息构成,散发着浩瀚、精密、仿佛能推演万物命运的磅礴气息!
那便是天机院的像征与内核——“万象星图” 的虚影!
“此地灵气浓度,怕是东荒的十倍不止!”叶苓感受着周身几乎要液化的灵气,轻声叹道。众弟子更是需要全力运转功法,才能适应这骤然提升的灵压,但随之而来的,是修炼效率的显著提升,每一个呼吸都抵得上在东荒苦修片刻。
林枫立于船首,强大的神识如同潮水般谨慎地向外探去。然而,一进入万象山范围,他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更加厚重的“壁障”。在东荒可复盖五成地域的神识,在这里被压缩到了仅能笼罩周身百里范围,而且探查的精细度也大打折扣,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世界。
“中州内核地域的法则压制,果然更强。”林枫心中明悟。但他并未放弃感知,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细扫描着这片陌生的天地。
他“看”到,在那些悬浮山体的深处,隐藏着数股如同沉睡火山般晦涩而强大的气息,其能量层级远超元婴,带给他的压迫感,甚至比面对整个东荒联盟时还要强烈!
化神期! 而且不止一位!
这还只是他能够隐约感知到的部分,在那最内核的“万象星图”深处,必然存在着更可怕的存在。天机院,果然深不可测。
更让他心神微动的是,在神识扫过某座看似普通的、布满各种观测器械的山峰时,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青云宗内“太初石刻”同源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一闪而逝,仿佛被什么东西刻意掩盖或隔绝,但却无比真实。
“太初石刻……果然与中州有关联。”林枫将这个发现深深记下,不动声色。
“流云梭”缓缓降落在万象山外围一处专门用于接待访客的巨大白玉平台上。早已有数名天机院修士在此等侯。为首者是一位身着银边蓝袍、面容古板、修为在金丹中期的长老,道号“玄机子”。他身后跟着几名年轻弟子,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好奇,更多的是一种属于顶级势力弟子的优越感。
“东荒青云宗诸位道友,远来辛苦。”玄机子长老上前一步,语气平淡,带着程式化的客气,“老夫玄机子,负责接待诸位。本院已为诸位安排好下榻之所。按照惯例,外来访客,尤其是首次前来交流者,需进行一番基础的‘认知测评’,以便本院安排后续更适合诸位的交流与学习内容。”
他话语虽客气,但那股子“需要从头摸底”的意味,却毫不掩饰。他身后的几名年轻弟子,更是有人嘴角微撇,显然没把这群“偏远东荒”来的修士放在眼里,认为这所谓的“测评”不过是走个过场,甚至可能带着一丝看笑话的心态。
林枫神色不变,淡然道:“客随主便,有劳玄机子长老安排。”
“如此甚好。”玄机子点点头,“测评地点便在旁边的‘启明殿’,主要涉及算理与基础阵法认知,对于诸位而言,应当不难。”他特意加重了“应当不难”几个字,仿佛是一种施舍。
众人跟随玄机子,步入那座名为“启明殿”的宏伟殿堂。殿内空间开阔,摆放着数十个独立的玉质案台,每个案台上都悬浮着一面灵析板,其上灵光流转,已然准备好了题目。
陈晓、苏婉、林妙妙、方寒等涉及相关领域的人被安排参与测评。林枫、铁山、叶苓等人则在一旁的休息区等侯。
陈晓平静地走到一个案台前,目光落在灵析板上。题目果然如他所料,涉及的都是中州算理体系中的基础问题,对于天机院弟子而言,可能只是入门水平。然而,他的注意力却立刻被题目中使用的算理符号所吸引。
与那“巡风灵枭”机关兽内部使用的符号完全一致! 这是一种更简洁、更抽象,在某些逻辑表达上略有差异的“新版本”!
“果然存在系统性差异……”陈晓心中了然,没有丝毫慌乱。对于他而言,算理的本质是相通的,符号只是工具。他双眸微闭,识海中那经过“混沌-1型”差分机和自身天赋千锤百炼的推演能力全力发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解析这种新符号的语法规则与内在逻辑,并在他庞大的个人算理知识库中,快速构建着与已知体系的 转换模型。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站在那里发呆。一名天机院年轻弟子见状,忍不住低声嗤笑:“看来东荒的朋友,连题目都看不懂啊。”
然而,他的笑声还未落下,陈晓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平静无波。他伸出手指,开始在灵析板上飞速划动。他没有使用任何中州的“标准解法”,而是以一种最直接、最本质的方式,如同庖丁解牛,直指问题的数学内核!灵析板上的题目,被他以一种近乎“暴力”的、却效率极高的方式,迅速拆解、演算、得出答案!其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另一边,苏婉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但她采取的方式与陈晓截然不同。她并没有急于解题,而是先仔细观察了灵析板本身的结构,以及殿内隐约流转的、用于传输题目和反馈结果的灵络。
“效率尚可,但节点冗馀,能量流转存在至少三处不必要的迂回……”她心中瞬间做出了判断。随后,她才将目光投向题目。面对那陌生的算理符号,她同样没有拘泥于形式,而是以其卓越的 结构思维,将题目本身视为一个需要优化的“系统”。她并没有追求最快的解题速度,而是在解题的过程中,同时思考着如何用更简洁、更优美的逻辑路径来重构整个解题过程,甚至下意识地思考着,如何能调整一下殿内灵络的某个节点,使整个信息传输效率是否能提升百分之五左右。
她的手指在灵析板上划过,留下的轨迹并非简单的答案,更象是一幅充满数学美感的优化流程图。解题速度虽略慢于陈晓的暴力破解,但其过程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优雅与高效。
林妙妙和方寒也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应对着测评。林妙妙更侧重于题目中蕴含的阵法几何原理,而方寒则默默记录着新符号的特征,并辅助推演其背后的数学规律。
随着时间的推移,负责监考和记录的那几名天机院年轻弟子,脸上的轻慢之色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疑惑,最终化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些东荒修士……他们用的解题思路,闻所未闻!看似离经叛道,不合规矩,但其效率与直达本质的洞察力,却高得吓人!尤其是那个叫陈晓的,其心算与推演速度,简直非人!还有那个叫苏婉的女修,她的解题过程,竟然带着一种……一种让他们这些自诩精英的天机院弟子都感到自惭形秽的“完美”与“简洁”!
玄机子长老古板的脸上,也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紧紧盯着陈晓和苏婉面前的灵析板,看着上面以惊人速度刷新并判定为“完美通过”的结果,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东荒……何时出了这等人物?他们的算理传承,似乎……另成一系?”
…
就在启明殿内进行着无声的算理交锋时,留在休息区的林枫,收到了百宝阁钱福来派人紧急送来的一个密封玉盒。
打开玉盒,里面是承诺的《中州风物概览》与《百宝灵材录(中州卷)》,内容详实,图文并茂,价值不菲。然而,在玉盒底部,还隐藏着一枚施加了特殊禁制的薄薄玉简。
林枫神识扫过,禁制应声而开。玉简内的信息不多,却极为关键:
“天机院内,派系林立。院首‘璇玑老人’(疑为化神后期或炼虚期)倾向开放与革新,然保守派以‘守明长老’(化神中期)为首,势力根深蒂固,对一切外来技术抱有敌意,尤忌惮可能动摇其‘算理正统’地位之新学说。此番接待,恐有叼难,望慎之。另,幽冥道活动近年有加剧迹象,其与院内部分人员或有隐秘往来,暂无实证。——百宝阁友”
这份“非公开”情报,来得正是时候。林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对天机院内部可能的阻力有了更清淅的预判。百宝阁此举,示好之意明显,也证明了其情报网络的确不容小觑。
与此同时,石崮趁着等待的时间,征得同意后,在允许的范围内好奇地观望着万象山的景象。当他被允许远远参观一处对外开放的、用于生产基础构件的机关工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内部并非他想象中的杂乱工匠铺,而是一条条井然有序的流水线!无数低阶的机关傀儡,在固定的轨道上移动,进行着锻造、打磨、刻画基础灵纹等重复性工作。虽然每个傀儡的智能程度似乎不如他们的“掘地灵鼬”,但其规模、协同性与标准化程度,却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这就是‘规模化’吗?”石崮喃喃自语,看着那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标准零件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他终于对林宗主常说的“工业力量”有了更直观、更震撼的理解。“俺们灵械堂……还差得远啊!”震撼之馀,更多的是一种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兴奋与灵感,无数关于优化自身生产流程的想法在他脑中迸发。
…
当启明殿内的灵析板同时散发出代表测评结束的柔和光辉时,玄机子长老看着最终汇总的结果,沉默了许久。
所有参与测评的青云宗成员,全部以远超标准线的成绩通过。尤其是陈晓和苏婉,其成绩更是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甚至触发了灵析板记录的上限!
他深吸一口气,再看向林枫等人时,眼神中的轻视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青云宗诸位道友,果然……深藏不露。”玄机子的语气干涩,带着一丝复杂,“基础测评已毕,诸位成绩优异。老夫会即刻上报,想必后续的交流安排,会有所调整。请先随我去往住处安顿。”
初次接触,青云宗便以他们独有的“科学”算理,在这中州势力的殿堂内,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而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