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山脉的夜色,浓重如墨,唯有天际几点疏星与弦月洒下清冷微弱的光辉,勉强勾勒出群山大致的轮廓。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荒野的寂聊与寒意。
一条位于山脉东北边缘、通往外界“黑水集”方向的蜿蜒山道上,一队约十人的青云宗外门弟子,正押运着三辆由低阶驮兽拉着的板车,在夜色中谨慎前行。板车上满载的,并非成品丹药或法器,而是封装好的、用于炼制“简配版”丹药的各类基础灵草与矿石原料。这正是庶务殿为了保障“简配版”丹药庞大的生产须求,而组织的日常原料运输队之一。
带队的是两名较为年长、修为在炼气后期的内门弟子,其馀弟子也多是炼气中期,神色间带着执行宗门任务特有的认真与警剔。他们手中紧握着制式的“青云-ii型”剑胚(自家弟子用的都是正式版),但在清冷月光下,依旧闪铄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有序,直到队伍行至一处名为“鹰嘴涧”的险要之地。两侧山涯徒峭,道路在此变得狭窄,月光被高耸的崖壁遮挡,光线愈发昏暗。
骤然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崖壁的阴影中响起!那并非箭矢,而是附着着阴寒灵力的淬毒短梭与飞针,如同毒蛇吐信,精准而狠辣地射向队伍中负责警戒和驾驭驮兽的弟子!
“敌袭!结阵!”
带队的老弟子反应极快,嘶声大吼,同时猛地激发了一张随身携带的“金刚符”,淡金色的光罩瞬间撑开,勉强挡住了射向他的几枚毒梭。但其他弟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两名炼气中期的弟子闪避不及,被毒针射中肩腿,闷哼一声,伤口处立刻传来麻痹与刺痛感,灵力运转顿时滞涩!
紧接着,二十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崖壁两侧跃下,迅速将运输队合围。这些人皆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眼睛。他们动作矫健,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甫一接触,便以凌厉的攻势压制住了有些慌乱的青云宗弟子。
“结三元阵!快!”另一名内门弟子强自镇定,高声呼喊。幸存的弟子们闻言,勉强压下惊恐,三人一组,迅速背靠背结成最基础的三元协同战阵雏形——御位弟子顶在前方,以剑胚和简易灵盾格挡;扰位弟子试图释放微弱的干扰性灵力波动;攻位弟子则奋力反击。
然而,袭击者显然训练有素,且对青云宗的战阵似有一定了解。他们并不急于强攻,而是利用人数优势和更丰富的厮杀经验,不断游走,查找战阵的薄弱点进行突袭,重点攻击那些受伤或修为较弱的弟子,意图迅速瓦解其抵抗。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的攻击并非漫无目的,数次试图突破防御,直接攻击那三辆装载原料的板车!
“他们的目标是原料!”带队执事心中雪亮,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绝非寻常拦路劫财的匪修,而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
“发灵讯!求援!”他一边奋力抵挡一名黑衣人的刀光,一边对身后一名负责通信的弟子吼道。
那名弟子不敢怠慢,拼着硬受了一记侧面的掌风,口喷鲜血的同时,迅速掏出一枚制式灵讯符,灵力疯狂注入!
灵讯符瞬间亮起微光,一道无形的、代表着“遇袭,紧急求援”的特定灵波信号,以远超声音的速度,瞬间没入夜空,沿着复盖宗门外围局域的灵讯网络节点,向着最近的巡逻队驻点传去!
“拦住他!毁了那符!”袭击者中,一个似乎是头目、气息达到筑基初期的蒙面人厉声喝道,同时手中一柄鬼头刀带着凄厉的呼啸,猛地劈向那名发送讯息的弟子!
眼看那名弟子就要殒命刀下——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方夜空中,陡然传来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并非法器破空之声,而是某种极其凝聚、引动空气震颤的磅礴气血之力!
一道如同流星般的身影,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撕裂夜幕,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人未至,一股灼热、刚猛、如同烘炉般的气血威压已然笼罩而下,让在场所有袭击者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何方宵小,敢犯我青云宗!”
如同惊雷般的怒吼炸响,那道身影已然悍然闯入战场内核!正是战备部总教习,铁山!
他依旧是那身简单的灰色劲装,身上并无灵光闪耀,但整个人的气势却如同一座骤然降临的活火山!古铜色的皮肤下,气血奔流之声隐约可闻,周身空气都因那极致的气血之力而微微扭曲。他肉身筑基中期巅峰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竟丝毫不逊于寻常筑基中期修士的灵压!
“铁教习!”绝处逢生的青云宗弟子们发出劫后馀生的欢呼。
铁山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战场,看到受伤倒地的弟子和那明显训练有素的袭击者,眼中怒火升腾。他没有丝毫废话,面对那名持鬼头刀劈向弟子的筑基初期头目,直接就是一拳轰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灵力的光华,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拳头所过之处,空气被急剧压缩,发出沉闷的音爆声!一股凝练如实质的、带着灼热气息的暗红色罡气包裹着他的拳头——正是他所修的“气血之罡”!
那名筑基头目瞳孔骤缩,感受到那拳风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不敢硬接,鬼头刀急忙变招,划出一道弧形刀幕试图格挡。
“铛——!!!”
拳锋与刀幕悍然相撞!发出的却不是金铁交鸣,而是如同重锤砸在败革上的沉闷巨响!
那筑基头目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沿着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鬼头刀更是发出一声哀鸣,直接被砸得脱手飞出!他整个人如遭重击,胸腹间气血翻腾,跟跄着向后倒飞出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体修?!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体修?!”他心中狂吼。寻常体修,力量虽大,但何曾见过如此凝练霸道、几乎无视同阶灵力防御的罡气?
铁山一拳击飞头目,动作毫不停滞,身形如猛虎入羊群,直接冲入那些炼气期的黑衣匪修之中。他双拳双脚,皆化为最恐怖的武器。“气血之罡”时而凝于拳端,开山裂石;时而覆于体表,硬抗法术轰击;时而化作冲击波扩散,震得周围匪修东倒西歪。
他所过之处,骨骼碎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炼气期匪修的法术攻击落在他身上,如同泥牛入海,只能激起“气血之罡”一阵涟漪,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而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必然有一名匪修筋断骨折,丧失战斗力。
绝对的力量碾压!高效的杀戮机器!
这就是科学炼体体系下,走到肉身筑基后的体修之威!他将生物力学、气血运行、能量代谢的理论与实践结合到了极致,每一分力量都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没有丝毫浪费。
另外两名筑基初期的匪修头目见状,又惊又怒,同时祭出法器,一柄飞剑,一道黑幡,从两侧夹攻铁山。
铁山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周身“气血之罡”猛然暴涨,颜色愈发深邃凝练!他左手握拳,悍然砸向那柄袭来的飞剑,右手呈爪,直接抓向那卷来道道黑气的幡面!
“轰!嗤——!”
拳剑交击,飞剑灵光爆散,被砸得倒飞而回,剑身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爪与黑幡接触,灼热的气血之罡与阴寒的幡力激烈冲突,发出腐蚀般的声响,那黑幡上的灵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两名头目心神剧震,法器受损,自身也受到反噬,嘴角溢血。他们看着在人群中肆虐、如同无敌战神般的铁山,终于萌生了退意。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一名头目嘶声喊道。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铁山率队赶到后不久,又有数道剑光破空而来,是接到灵讯后赶来的战备部巡逻队!他们配合默契,迅速在外围形成了第二道包围圈,截断了这些匪修的退路。
战斗很快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在铁山这尊人形凶兽和执法堂弟子的内外夹击下,残馀的匪修或被当场格杀,或受伤被俘。
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匪修被铁山一拳震碎心脉倒地后,战场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驮兽不安的喷鼻声和受伤弟子压抑的呻吟。
铁山独立于尸骸之间,周身蒸腾着灼热的气血白雾,暗红色的“气血之罡”缓缓收敛。他感受着体内依旧奔腾不休、甚至比以往更加活泼凝练的气血,以及那层仿佛随时可以突破某个界限的罡气,心中明悟——历经此战,全力爆发,那困扰他许久的瓶颈,已然松动!突破至筑基后期,就在眼前!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看管俘虏!”铁山沉声下令,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经此一役,他在战备部弟子心中的威望,以及战备部在整个宗门内的分量,无疑将大大提升。
后续赶到的执法堂副堂主荆明,立刻指挥手下弟子对俘虏进行初步审讯,并仔细检查袭击者的尸体和遗物。
初步结果很快汇总过来。
这些袭击者,确实是活跃在碎星山脉周边、一个名为“黑煞帮”的匪修团伙成员。这个“黑煞帮”实力不弱,据说与已封闭山门的玄阴宗一些外围残馀势力有所勾连,行事狠辣,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
从俘虏口中零碎撬出的信息显示,他们此次行动,是接了“上头”的命令,目标明确,就是破坏青云宗的这批原料运输,最好能抢走或毁掉。至于“上头”具体是谁,这些底层匪修并不清楚,只知报酬丰厚,且对方提供了运输队准确的行进路线和护卫力量情报。
荆明面色沉凝,向铁山和随后闻讯赶来的外事堂副堂主陈刚汇报:“此事绝非偶然。黑煞帮与我宗并无旧怨,突然袭击原料车队,必有指使。其与玄阴宗残馀有旧,嫌疑最大。但……目前并无任何直接证据,能指向药王谷或千锻宗。”
陈刚捻着胡须,眼神锐利:“即便指向他们,他们也可推得一干二净。借刀杀人,惯用伎俩。此次袭击,既是报复我等在商业上的反击,也是在试探我宗的防御能力和反应速度。”
他看着那几辆完好无损的原料车,以及虽然受伤但无人死亡的弟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一丝后怕:“幸得铁山教习反应神速,战力强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也暴露了我宗对外运输线路的脆弱。看来,是时候与战备部、庶务殿好好商议一下,创建一套更完善的物流护卫与快速反应机制了。”
铁山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敢伸爪子,我们就敢剁掉!战备部,随时可战!”
夜色渐深,鹰嘴涧的血腥气慢慢散去,但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却开始在东荒悄然弥漫。青云宗凭借铁山的强悍,成功化解了第一次直接的武力试探,但也清楚地认识到,来自暗处的威胁,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