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堂的算术课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宗门贡献点体系也在丹房与阵法团队中悄然试行。就在青云宗内部沉浸于这种悄然而深刻的变革之际,两股代表着周边势力态度的访客,几乎在同一日,抵达了青云宗山门。
东南百花谷谷主百花夫人,与西南金石门门主石坚,联袂而至。
消息传来,青玄真人立刻率众长老于青云殿相迎。林枫作为宗门科学顾问,亦在迎接之列。
百花夫人依旧是一袭华美宫装,气质雍容,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石坚则是一身简朴的褐色短打,身形壮硕,皮肤黝黑,如同未经雕琢的岩石,眼神沉静而坚定。
“恭喜青玄道兄,贺喜青云宗!”百花夫人声音婉转,笑意盈盈,“前日贵宗力挫赤炎门,扬威碎星山脉,实乃我等同道之幸!小妹特备薄礼,以表祝贺。”她身后的弟子奉上数个玉盒,里面是百花谷特产的几种珍稀灵植花卉和顶级香露。
石坚也抱拳一礼,声音浑厚:“青玄宗主,恭喜。贵宗阵法之固,战阵之精,令人佩服。”他送的礼物更显实在,是几块品质极佳、灵气内蕴的稀有金属矿石,以及一柄由金石门高手精心淬炼的玄铁重锤,虽是法器胚体,但已显不凡锋芒。
“二位道友太客气了,快请入殿叙话。”青玄真人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将二人迎入大殿。此二人联袂而来,且态度如此友善,其意义非同一般,标志着青云宗在周边地域的影响力已然不同往日。
分宾主落座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合作。
百花夫人率先开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坐在下首的林枫:“青玄道兄,贵宗林枫小友改良的丹药,效果卓绝,尤其是那兼具养颜、静心之效的品类,在我谷中极受弟子欢迎。不知……我等可否加深合作?我百花谷愿以更优惠的价格,长期稳定供应贵宗所需的各种基础及部分稀有药材,并希望能优先获得贵宗此类特效丹药的供应。”
她此举既是示好,也是为百花谷内核利益考虑。青云宗的丹药,尤其是林枫出手优化的,效果远超市场同类产品,若能创建稳定供应,对百花谷弟子修行和宗门产业皆有裨益。
石坚紧随其后,他的目标更为直接:“青玄宗主,我金石门不善经营,唯擅开采与淬炼。前番承蒙林小友点拨,关于‘黑曜石’性能提升与金属复合的思路,门中几位老师傅研究后,均觉大有可为。不知贵宗可否在材料冶炼、法器胚体淬炼方面,与我门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与合作?我门愿以成本价优先供应贵宗所需各类矿石与粗炼金属,并承接部分法器胚体的粗加工业务。”
他的想法很朴实,青云宗有新技术、新思路,而金石门有资源和传统的淬炼手艺,双方结合,互利互惠。
青玄真人与吴用、玄云等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皆是一喜。这正是宗门战后最需要的外部环境——稳定、友好、互利的合作关系。
“二位道友所言,正合我意。”青玄真人笑道,“我青云宗愿与百花谷、金石门创建长期、稳定的战略合作。药材、矿石供应,可按二位所言,以最优条件进行。至于丹药优先供应与技术支持,”他看向林枫,“林枫,你意下如何?”
林枫起身,从容应对:“百花夫人,石坚门主。丹药优先供应一事,我可承诺,在满足宗门基本须求与百宝阁内核订单外,优先满足二位须求。至于技术支持,非林某敝帚自珍,实乃许多想法尚在验证阶段。我可就‘黑曜石性能优化’与‘基础复合材料配比原理’,与金石门的同道进行定期交流,分享已知数据与思路。具体合作细节,可由吴用长老与二位细谈。”
他既展现了合作诚意,又守住了内核技术边界,分寸拿捏得极好。
百花夫人与石坚对此结果均感满意。他们本也未指望能直接获得林枫的内核秘法,能创建稳定优先的丹药渠道,以及获得技术交流的机会,已是超出预期。
宾主尽欢,双方敲定了合作框架。百花夫人与石坚并未久留,留下礼物与合作的善意后,便告辞离去。他们的到来与表态,如同一阵暖风,进一步驱散了赤炎门带来的阴霾,为青云宗营造了一个更为有利的外部发展环境。
送走两位重要的客人,林枫并未停歇。外部环境的改善,更需内部实力的支撑。他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亟待升级的领域——炼器。尤其是他所倚重的“计算力一号”以及未来可能批量生产的制式法器,其根基都在于材料。
静室之内,林枫摊开百宝阁钱万通赠送的《云遥大陆奇异灵材图谱》,结合自己之前的研究笔记,开始构思第二代复合材料。
第一代复合材料以青纹铁为骨,风铜为筋,秘银为皮,解决了有无问题,性能均衡。但经过与烈阳真人一战的检验,以及日常温养的感受,林枫也发现了其局限性:整体轫性在面对极端冲击时仍显不足;内部能量网络的导通效率虽优于单一材料,但仍有提升空间;对于更复杂、更精微的阵法内刻,基础材质的兼容性和稳定性也需要更好。
他的目光在图谱上几种灵材的描述上停留:
“吸能水晶:产自极寒深潭或地脉变动频繁之处,晶体结构特殊,受到冲击时能通过内部微结构形变吸收大量能量,显著提升法器轫性,尤其擅长分散钝性冲击与高频震荡。”
“导灵银丝:并非天然矿产,乃是以特殊手法从‘雷击木’芯中提炼出的银白色金属丝,天生蕴含一丝微弱的生灵之气与雷霆活性,对灵力具有极佳的亲和性与导向性,能大幅降低能量在传导过程中的逸散。”
“就是它们了!”林枫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融入“吸能水晶碎屑”,可以极大提升剑胚的轫性,使其更能承受剧烈碰撞与能量反冲;添加“导灵银丝”,则能优化内部能量网络,使得灵力流转更为迅捷、精准,为未来嵌入更复杂的“灵络”打下基础。
他迅速绘制出新的材料配比和结构草图,内核思路是在第一代三层结构的基础上进行优化:青纹铁基底层内部均匀混入微量吸能水晶碎屑;风铜填充层中编织入导灵银丝网络;秘银镀层则尝试更薄的均匀复盖,主要起表面硬化与能量外置口作用。
设计方案有了,但炼制需要场地和设备,尤其是处理吸能水晶和导灵银丝这类较为特殊的材料,对火候和控制要求更高。这离不开炼器堂的支持。
林枫带着新的设计方案和从百宝阁渠道购得的少量吸能水晶、导灵银丝,再次踏入了炼器堂。
与以往略带审视和隔阂的氛围不同,此次墨渊长老见到林枫,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但眼神中的抗拒已然少了许多。尤其是当林枫躬敬地递上设计方案,并说明来意后。
墨渊长老仔细翻阅着图纸,看着上面标注清淅的配比、温度区间、融合顺序,以及那“吸能水晶”、“导灵银丝”等他也有所耳闻却极少应用的灵材,沉默了良久。
“你确定……这水晶碎屑混入基材,不会破坏其整体结构?这银丝编织其中,又能承受住地火熔炼与后续锤炼?”墨渊长老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枫。他不是质疑,而是以一种探讨技术的语气发问。
“回墨长老,”林枫自信地回答,“吸能水晶结构特殊,其吸能特性正依赖于微观形变,只要控制好颗粒大小与分布密度,非但不会破坏结构,反能成为抵御冲击的‘微弹簧’。至于导灵银丝,其熔点和稳定性均高于风铜,只需在风铜将凝未凝之时,以特定频率的真元引导其嵌入即可,晚辈可负责此步骤。”
墨渊长老盯着林枫看了片刻,终于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便依你方案一试。炼器堂地火、器具,你可随意使用。老夫亲自为你控火,派两名得力弟子听你调遣。”
这已是极大的支持与信任!
合作正式开始。炼器堂内核的地火室内,热浪滚滚。墨渊长老坐镇主位,精准地调控着地火的大小与稳定性,其对火候的掌控力,确实非林枫可比。林枫则全神贯注,负责最内核的材料处理与融合引导。
他先以强大而精细的神识,将吸能水晶震成均匀的微米级碎屑,然后按照特定比例,与熔融的青纹铁基材进行混合。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温度控制和搅拌力度,确保碎屑分布均匀,不发生团聚。墨渊长老沉稳地控制着火候,偶尔会根据林枫的要求微调,两人配合竟渐渐有了默契。
接着是处理导灵银丝。林枫以其筑基真元,模拟出一种特定的高频振动,如同穿针引线般,在风铜液处于半凝固的胶着状态时,将一丝丝导灵银丝精准地编织进去,形成一张复盖内部空间的立体能量网络。这一步对神识消耗巨大,若非林枫筑基后神识远超同阶,根本无法完成。
墨渊长老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林枫这种对材料处理的精细度、对能量引导的精准把握,完全颠复了他对炼器“千锤百炼、大力出奇迹”的传统认知。他第一次如此清淅地认识到,炼器,或许真的可以象林枫炼丹、布阵那样,成为一种极度精密的“学问”。
就在二代剑胚初步成型,进行最后整体融合与塑形时,林枫看着那在火光中逐渐显现出暗青底色、内部隐有银丝流光与细微晶点闪铄的胚体,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转向墨渊长老,尝试用一种对方能理解的方式阐述一个更超前的想法:“墨长老,您看,我们如今炼制法器,多是先成胚体,再于其上或内部铭刻阵法符文,赋予其神通。此过程如同先造房屋,再拉线布管,往往受限于胚体结构,诸多不便。”
墨渊长老闻言,微微颔首,这正是传统炼器的常态。
林枫继续道:“晚辈有一设想,是否可在炼制这胚体材料之初,便将一些基础的、通用的阵法功能,比如最简单的聚灵、坚固、锋锐等符文结构,以更微缩、更标准化的形式,如同……如同编织锦绣时缺省的经纬纹路一般,直接‘印刻’于材料的内部分层之中?如此一来,胚体本身便自带部分基础灵效,后续只需根据法器具体用途,激活或连接这些内置的‘灵络节点’,甚至叠加更复杂的内核阵法即可。岂非更高效,也更利于……嗯,大批量炼制相同制式的法器?”
他斟酌着用词,避免直接说出“电路板”、“标准化生产”等词汇,但内核意思已然传达。
墨渊长老听完,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控火法诀的手都微微一顿!他死死地盯着林枫,又看向那正在成型的、内部结构已然极其复杂的剑胚,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将阵法功能微缩、标准化、预置材料内部?!这想法……何其惊世骇俗!简直是将炼器与阵道的界限彻底打破,融为一体!若真能实现,无疑将是一场炼器界的革命!
他沉默了许久,地火室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此想法……匪夷所思。然,细思之下,却有其理。只是,如何微缩?如何确保预置灵络不相互干扰?如何标准化?皆是难关。”他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开始思考技术实现的可能。
林枫心中一喜,知道墨渊长老已然心动。“长老所言极是,此乃长远构想,涉及符文微刻、灵络隔离、能量兼容等诸多难题,需慢慢探索。眼前这二代剑胚,或可先作为验证一些基础思路的平台。”
墨渊长老默然点头,不再多言,但看向那剑胚的目光,已然不同。
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地火缓缓熄灭,一柄长约三尺三寸、通体呈现深邃暗青色、剑身隐约可见内部细密银丝网络与点点晶光、造型更加流畅凌厉的剑胚,静静悬浮在炼器台上。其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更加内敛,却给人一种潜龙在渊、引而不发之感。
初步测试表明,这二代剑胚在硬度上略有提升,轫性则有了质的飞跃,足以承受筑基后期修士的连续猛击而不易崩裂;内部能量导通效率比一代提升了近五成!其综合性能,已然稳稳达到了中阶法器的门坎,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合作的成功,以及林枫提出的“符文内嵌”理念,深深震撼了墨渊长老。
数日后,墨渊长老在指导其亲传弟子锤炼一件普通法器时,看着弟子汗流浃背地反复锻打,忽然停下动作,幽幽一叹,对那弟子说道:“今日起,除了这锤炼之功,你亦需多看看林枫编篡的那《算术卷》,若有闲遐,亦可去格物堂听听基础讲法。”
那弟子愕然抬头。
墨渊长老望向炼器堂外,目光复杂,缓缓道:“炼器之道,浩瀚如海。以往,吾等只知一味锤炼,追求极致,此乃‘工’。然林枫所示,乃是以数理推演材料特性,以精微掌控构筑内部天地,此乃‘理’。‘工’不可废,乃基石;然无‘理’指引,‘工’终有其极限。未来……我炼器堂,或当‘工’、‘理’并重了。”
这番话,标志着他思想上的重大转变,也预示了炼器堂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不再排斥科学理念,而是尝试将其与传统技艺相结合。
而这柄成功炼制的二代复合剑胚,不仅为林枫未来升级“计算力一号”提供了更好的平台,其成功的经验与数据,更为未来批量生产性能优异的制式科学法器,打下了坚实的技术基础。
林枫抚摸着这柄凝聚了新思路的剑胚,感受着其中更加强大与灵动的潜力,心中对未来的规划愈发清淅。材料学的进步,是法器革新的前提。而炼器堂的转变,则为这一切提供了可能。他这位传功副长老兼科学顾问,正在用实际行动,将科学的触角,延伸至宗门建设的方方面面。器道新途,已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