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扑面而来,裹挟着沙尘的气息,灼烧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赵信睁开眼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几乎令人窒息的高温。阳光毒辣地悬在头顶,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白晃晃的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痛。他下意识眯起眼,抬手遮挡在额前。
脚下是踩实的土路,路面因高温而微微发烫。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中央。
街道两侧的建筑风格迥异于中原——大多由土黄色的大块砖石砌成,墙壁厚实,窗洞开得很高很小,屋顶平坦。
有些墙面上涂抹着白色的灰泥,用鲜艳的矿物颜料绘制着奇异的图案:长着鸟首人身的形象、手持古怪权杖的王者、还有那些盘旋扭曲、如同图画般的文字。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男人们大多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一条简单的布裙,露出精壮黝黑的胸膛;女人们穿着轻薄的束腰长裙,布料少得可怜,手臂和小腿都裸露在外。他们的肤色呈深棕色或古铜色,面容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陷。
赵信愣住了。
这不是大秦。
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中原,不会是西域吧!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烤面饼的焦香、某种甜腻果实的香气、牲口的粪便味、人群的汗味,还有远处飘来的、混合着水汽和植物的特殊腥气。
一个奇怪的人从他身边走过。那人穿着白色长袍,头顶剃得精光,只在后脑留了一绺长发,手里捧着一个彩绘陶罐,口中念念有词。
赵信下意识拦住他:“请问,这是何处?”
那人停下脚步,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回答。音节短促,带着喉音,与中原雅言、关中腔、甚至是西域胡语都截然不同。
但诡异的是,赵信竟然听懂了。
“这里是底比斯,太阳神的圣城。外乡人,你挡了我的路。”
底比斯?
太阳神?
赵信松开手,那人匆匆离去,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警惕和不解。
他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
底比斯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那些鸟首人身的壁画、奇特的建筑风格、行人怪异的装束……
一个念头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古埃及?
赵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系统明明显示的是【大秦世界】,为什么会把他传送到这种地方?难道是传送出了差错?还是说……
他摇摇头,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古埃及,再想办法前往大秦。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陶器的、卖布匹的、卖香料和彩色珠串的……货物琳琅满目,许多是赵信从未见过的东西。更远处隐约可见高大的石柱建筑,柱身似乎雕刻着繁复的图案。
这座城市异常繁华,显然是一个强大文明的都城。
赵信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玄黑色战甲,外罩青袍,腰悬长剑,手中握着青龙偃月刀。
胯下的黑风不安地踏着蹄子,在这酷热的气候下,这匹来自北方的战马显得极不适应。
他这身打扮,在这里简直格格不入。
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他们惊叹于黑风的高大神骏,惊叹于青龙偃月刀的沉重霸气,但更多的,是对赵信严严实实的装束感到不解。
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多,不热吗?
赵信确实热。
汗水已经浸湿了内衬,贴在身上黏腻难受。战甲在烈日下晒得发烫,触手灼人。但他不可能像当地人那样赤膊——中原的文化烙印深入骨髓,哪怕在异国他乡,他也无法接受如此有伤风化的穿着。
他策马缓缓前行,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街道上的景象让他越来越困惑。他看到有人跪拜在街角的神像前——那神像有着胡狼的头颅、人类的身体;看到有贵族模样的人坐在由四个奴隶抬着的轿子上,轿子装饰着彩色羽毛和闪亮的石头;看到皮肤黝黑、卷发的奴隶被铁链锁着,在监工的鞭打下搬运巨石。
这一切,都太陌生了。
赵信沿着主街道前行,试图从细节中了解更多信息。
他注意到,这个社会等级森严。那些坐在轿子上的贵族神情倨傲,行人纷纷避让,商人和工匠忙碌地经营着自己的生计,而最底层的,是那些戴着脚镣、衣衫褴褛的奴隶——他们肤色各异,有深黑如炭的,有浅黄如麦的,甚至还有头发火红的。
就是没有中原人。
看来,此地与中原的距离,远超想象。
正思索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广场。
广场中央搭着木台,台上站着数十个被绳索捆绑的人。一个肥胖的贩子正在高声叫卖,手里挥着皮鞭,唾沫横飞。台下围满了人,有衣着华丽的管家在挑选健壮的劳力,有身穿白袍的秃头者在物色什么,也有普通市民在看热闹。
赵信勒马驻足,远远看着。
台上的人大多低着头,眼神麻木。男女老少都有,有些人身上带着鞭痕,有些人瘦骨嶙峋。他们被像牲畜一样展示,被买家掰开嘴看牙齿,捏捏胳膊试力气。
这一幕,让赵信皱起了眉头。
在大秦,也有奴隶,但多为战俘或罪犯。而在这里,奴隶贸易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产业。
他看了一会儿,正要离开——
“就是他!”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赵信回头,只见一队士兵正快步冲来。大约二十人,个个手持弯刀,身穿皮甲,头戴有护鼻的铁盔。领头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肤色黝黑,脸上有一道刀疤,眼神凶狠。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些胆小的甚至躲进了屋里。
转眼间,士兵们就将赵信团团围住。
“外来人!”
刀疤军官用弯刀指着赵信,说的是当地语言,但赵信依然能听懂。
“说!你从哪里来?”
赵信坐在马上,神色平静:“大秦。”
“大秦?”
军官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士兵。
“你们听过这个国家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没听过的地方。”
军官冷笑。
“城中不能骑马,你不知道吗?我看你装束怪异,行踪可疑,倒像是赫梯人派来的奸细!”
他厉声道:“下马!接受检查!”
赵信没有动。
他指了指远处正缓缓驶过的一辆华丽马车——那马车由四匹白马拉着,装饰奢华,车上的贵族正悠闲地吃着水果。
“他为什么可以在城中骑马?”
赵信问。
军官一愣,随即怒道:“那是卡纳克神庙的大祭司!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也配与大祭司相提并论?!”
他失去耐心,挥手喝道:“拿下!”
两名士兵上前,就要抓赵信的马缰。
赵信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惹事。
但事已至此……
“滚。”
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就在士兵的手即将触到缰绳的瞬间,赵信动了。
他甚至没有下马,只是单手挥动青龙偃月刀。
刀光如青色月弧,划破炽热的空气。
“铛!铛!铛!——”
金属断裂声接连响起。
士兵们手中的弯刀,竟在同一时间被齐柄斩断!刀头飞上半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然后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军官瞪大眼睛,看着手中只剩刀柄的武器,又看看赵信手中那柄巨大的、造型奇异的战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是什么刀?!
什么力量?!
赵信收回刀,横在马前。他扫视一圈惊呆的士兵,淡淡开口:
“我不想杀人。让开。”
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兵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军官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赵信,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却不敢拔出来。刚才那一刀,已经让他明白——这个外乡人的武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硬拼,只会是送死。
赵信不再看他们,轻夹马腹。黑风昂首迈步,马蹄踏过地上的断刀,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士兵们自动分开一条路。
无人敢拦。
赵信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策马缓缓离去。留下满地的断刀,和一队呆若木鸡的士兵。
走出广场,赵信拐进一条稍窄的街道。
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当众折损士兵的武器,无异于打了守军一记耳光。那个刀疤军官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果然,没过多久——
“在那里!”
“别让他跑了!”
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赵信回头,只见更多的士兵正涌进街道。这次不止二十人,恐怕有近百人。他们手持长矛、盾牌,甚至还有几名弓箭手。
街道两旁的居民慌忙关门闭户,小贩们推着车子四散奔逃。转眼间,整条街就空了,只剩下赵信一人一马,和从两头包抄过来的士兵。
“外来人!”
刀疤军官站在队伍前列,这次他学聪明了,离赵信有十丈远。
“你袭击王城守卫,罪同谋反!现在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赵信勒马停住,看着前后包抄的士兵,又看了看两侧高耸的墙壁。
无处可退。
他轻轻叹了口气。
刚来到这个世界,他本不想动手。
但有些人,偏偏要逼他。
也好。
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
无双。
赵信翻身下马,拍了拍黑风的脖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黑风通人性,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竟从士兵头顶一跃而过,转眼消失在街角。
士兵们被这神骏的战马惊得一愣。
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赵信动了。
他双手握住青龙偃月刀,刀尖斜指地面,青袍在热风中微微飘动。
阳光照在他身上,在土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百名士兵,手持利器,将他团团围住。
但赵信眼中,没有半分惧色。
只有一抹逐渐燃起的战意。
既然非要动手……
那就来吧。
让他看看,这异国的士兵,比起大秦锐士、比起三国虎贲、比起大唐玄甲——
能接他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