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酒不沾，天天酒精中毒？”方言有些懵了，这两东西是怎么凑一起的？
“你自己看吧。”陆东华把手里的医案交给了方言。
这是西苑医院接诊的一个病人，今年50岁，男性。
是国外回来的一名技术人员，目前在一家侨商投资的企业做技术管理。
这种人其实在侨商回国投资开始，就陆陆续续的跟着回来了很多人，有些是华夏人，有些还不是，不过他们都是作为侨商投资的一部分了被送回来的。
就象是老胡从大马请回来的陈景明一样，侨商投钱，他们出技术或者担任管理。
也算是回国的人才之一了。
他是在四个月前出现醉酒的征状的。
主要是在晚上六七点开始，出现醉酒的征状，然后体检还出现了肝功能异常。
西医在最初的检查后没有发现原因。
然后他后面征状加剧，并且出现了呕吐的情况。
患者本人和家里人以及同事都说他没有喝酒，最终医院诊断为的神经性呕吐和重度抑郁。
但是在接受了两个月时间的西医治疔后，征状并没有好转，并且出现了酒精中毒的征状。
因为每周的周末休假的时候，总是会出现酒精中毒的征状。
所以医院合理怀疑，应该是他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然后就送到了西苑医院来求医，结果现在更严重了。
师父陆东华对着方言说道：
“这事儿邪乎啊！没喝酒哪来的酒精？总不能是凭空长出来的？”他想起之前跟着方言见的各种疑难杂症，却从没听过这么离奇的。
徒弟安东在一旁说道：
“会不会是他偷偷喝了，瞒着家里人和同事？”
“我爸说俄罗斯冷的时候，有些人就喜欢拼命的喝酒，喝的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喝过。”“他会不会就象是这样的？偷偷的喝了。”
一个老爷子说道：
“不会，在医院的时候随时都有人盯着的，我们当时也怀疑他偷偷藏酒了，还搜了他的身，甚至连带着他家里的人都搜了，根本没有酒。”
方言也说到：
“我也认为不是偷喝酒的酒蒙子，这种从国外回来的技术人员，做事大多严谨，而且西医治疔俩月没好转，还出现了中毒症状，要是偷偷喝酒，早该露馅了。”
他翻到医案后面的检查报告，肝功能各项指标异常的数值刺眼：
“你看，他的酒精中毒症状集中在周末，工作日反而只是傍晚发醉，这规律太明显了。”
“西医怀疑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思路靠谱。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白天没事，傍晚发醉，周末还能中毒？”他脑子里快速过着各种药材和食物的特性，却一时想不出头绪。
老胡突然一拍大腿：“会不会是他吃的东西里有能发酵出酒精的？比如甜的东西放久了，或者某种特殊的食材？”他想起去南方的时候，那边有人用糯米做甜酒，没密封好也会有酒味。
老胡继续补充道：
“他是技术人员，会不会平时吃的工作餐或者家里的饭菜有问题？”
“有这可能，但发酵出的酒精量有限，顶多让人有点晕乎，不至于到中毒的程度，还规律地在周末发作。”方言否定了这个猜想，又把医案翻回前面，“患者是国外回来的，饮食习惯会不会和咱们不一样？比如常吃某种进口的食物或者保健品？”
1979年的bj，侨商投资刚起步，进口商品还很稀罕，只有少数特殊渠道能买到。
这种从国外回来的技术人员，手里或许会有一些国内少见的东西，这倒是个突破口。
“而且他的征状是傍晚开始，”方言继续分析，“傍晚人体代谢变慢，要是某种物质在体内累积到一定程度，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发挥作用”他突然顿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却又抓不真切，“不对，要是累积的话，工作日和周末应该没区别才对，怎么会偏偏周末中毒？”
“这案子太蹊跷，滴酒不沾却酒精中毒，还带着这么明显的规律，肯定不是简单的饮食问题。”陆东华这时候说道：
“其实我有个想法，你说会不会是某种水土不服的现象？”
这会儿坐在师父陆东华旁边的一个老爷子说道：
“水土不服大多是腹泻、呕吐、皮肤瘙痒这些征状，顶多影响消化，哪能直接导致酒精中毒？而且他都回国这么久了，要是水土不服，早该发作了，哪会等四个月？”
这会儿坐在角落里的小李，捧着茶杯凑了句：“我出国次数多，见过不少水土不服的，有上吐下泻的，有吃不下饭的，可从没听过水土不服能让人跟喝了酒似的，还周末中毒的。”
作为侨商的老胡也点点头：
“我觉得不太象。他是技术人员，平时工作忙，饮食应该挺规律的，要是水土不服，征状不该这么有规律，工作日傍晚发醉，周末就中毒，太蹊跷了。”
陆东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也知道这不太寻常，但你们想想，他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饮食习惯、生活环境都跟国内不一样。回来之后，哪怕是同样的食物，水质、土壤不一样，里面的成分也可能有差别。说不定某种东西在他体内产生了反应，慢慢累积，才出现了这些征状。”
坐在一旁的徐近生突然开口：“师父这话也有道理。我们疗养院，之前接诊过一个从东南亚回来的侨商，在那边吃惯了海鲜，回来之后天天吃京城的食物结果得了严重的湿疹，西医查不出原因，后来调整饮食，慢慢就好了，这也是一种水土不服。”
“可湿疹和酒精中毒完全是两码事啊！”方言还是觉得不对劲，“酒精中毒得有酒精来源，总不能是水土里长出来酒精吧？”
他翻到医案里的饮食记录，“你们看，他的饮食记录很普通，工作日在公司食堂吃，无非是馒头、米饭、炒菜、汤，周末在家吃，也都是家常饭菜，没什么特殊的。”
“加之他家里人都没出现这种情况，这太怪了！”
安东说道：
“会不会是他吃的某种食物，在国内的种植或养殖方式不一样，产生了特殊的物质？”
“咱们国内的农业技术跟国外比还有差距，比如蔬菜用的肥料、家禽吃的饲料，都可能不一样。”这话倒是让接诊的那个老爷子一拍脑门儿说道：
“对啊！比如他在国外常吃的某种蔬菜，国内种的时候用了不一样的肥料，或者存储方式不同，导致里面产生了能转化成酒精的物质？工作日在食堂吃的量少，所以只是发醉，周末在家吃得多，就累积成中毒了？”
方言听到后说道：
“这倒是有可能，但还是解释不通为什么只有傍晚发作。”
“而且发酵产生酒精需要时间，总不能刚吃下去，到傍晚就刚好发酵完吧？”
陆东华放下茶杯，手指敲了敲桌面：“
方言说得对，这里面肯定还有咱们没考虑到的点。患者是技术人员，会不会他的工作环境有问题？比如接触了某种化学物质，在体内代谢后产生了类似酒精的成分？”
“工作环境？”方言心里一动，连忙翻看医案里的工作信息，“他在侨商投资的企业做技术管理，具体是做什么技术的？医案里没写清楚。”
“我问过接诊的医生，说是跟化工相关的技术。”陆东华回忆道，“但具体是什么化工产品，企业那边没说，说是商业机密。”
老胡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化工企业啊！说不定他在工作中接触了某种挥发性的化学物质，比如甲醇、乙醇之类的，虽然不是酒，但长期吸入，也会导致体内酒精含量超标，出现醉酒和中毒症状！”“可他的征状是傍晚和周末发作，要是工作环境的问题，工作日白天接触最多，应该白天就发作才对。”方言还是觉得有漏洞，“而且他是技术管理，不一定会直接接触化工原料吧？”
客厅里又陷入了沉思，这下给人整不会了。
每个人紧锁的眉头。
这个滴酒不沾却酒精中毒的案子，象一团迷雾，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突然，方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抬头：
“等等！周末中毒，工作日傍晚发醉，会不会和他的作息有关？工作日他晚上六七点下班，回到家休息，代谢变慢，而周末他可能长时间待在某个环境里，接触到了更多的“酒精来源’？”
他看向陆东华：
“师父，能不能联系到患者本人或者他的家人，问问他周末通常会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固定的活动或者接触的东西？”
结果刚说完，陆东华就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不是的，他最近都在住院，全程都有人盯着，还是一样酒精中毒，所以你的猜测不成立。”“住院期间还发作？”方言皱起眉头。
对啊，忘了这茬了。
他嘀咕道：
“全程有人盯着，没喝酒，没接触特殊环境，怎么还会酒精中毒？”
这个消息象一盆冷水，浇灭了刚才好不容易燃起的思路。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比屋外的风雪还要清冷，炭火盆里的红炭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一旁老胡张了张嘴，吐槽道：
“这这就邪门了！住院了还能中毒，难不成这酒精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众人也实在想不通，一个被全天候监护的病人，既没外部摄入酒精的渠道，又没特殊接触，怎么会反复出现酒精中毒症状。
一旁的小李皱着眉，说道：
“会不会是医院的饮食有问题？比如饭菜存放时间太长，发酵产生了酒精？”
二师兄马上说道：
“可住院的病人不止他一个，别人怎么没事？”
“不可能。”接诊的老爷子立刻摇头，“西苑医院的食堂管理很严，饭菜都是当天做当天吃，尤其是住院病人的饮食，都是根据病情配的，定时定量发放，根本没机会长时间存放发酵。而且我们特意查过他同病房病人的饮食，一模一样，别人都好好的，就他出现了征状。”
徐近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会不会是他体内有某种特殊的代谢功能？比如吃下去的普通食物，在他体内能转化成酒精？”
“食物发酵产酒精，一般是在肠道里，可正常人肠道里的菌群不足以产生这么多酒精，能导致中毒的量，除”方言顿了顿，脑子里闪过一个罕见的医学案例，“除非他体内有某种特殊的细菌或酶，能把食物中的碳水化合物快速转化成酒精。”
“还有这东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方言。
“有的！”方言说道。
“这个病是在1948年发现的。”
“1948年发现的？”陆东华眼前一亮，身子微微前倾，“是国外西医的研究吧？”
1979年国内的医学资料相对匮乏，很多国外的罕见病例研究还没来得及引入，在场的人员大多面露茫然。
方言点点头，指尖在医案上轻轻敲击，缓缓说道：
“对，是国外的病例报告。1948年，美国的一名医生接诊了一个类似的患者，也是滴酒不沾，却频繁出现醉酒征状，后来经过解剖发现，患者的肠道里有一种特殊的酵母菌，叫“白色念珠菌’的变异菌株，这种菌株能在肠道内快速发酵碳水化合物，产生大量酒精，被身体吸收后就会出现醉酒甚至中毒症状。”“白色念珠菌？”其中一位老爷子重复了一遍，“我知道这个菌，西医说它会导致皮肤病，这玩意儿还能发酵产酒精？你怕是说的酒曲吧？”
在场的都是中医，对于这块儿的东西知道的不太多。
方言对着他们解释道：
“那个文献说，普通的白色念珠菌不行，但这种变异菌株不一样。它能适应肠道内的环境，在无氧条件下把米饭、面条这些食物里的淀粉，快速分解成葡萄糖，再转化成酒精和二氧化碳。而且这种菌株的繁殖速度很快，尤其是在碳水化合物摄入较多、肠道蠕动较慢的时候，产酒效率会更高。”
听到这里，老胡一拍桌子：
“那这不就对上了？他周末在家吃得多，碳水化合物摄入多，所以就中毒了；工作日在食堂吃得少，产的酒精少，就只是傍晚发醉！”
“可之前接诊的医院给他做了肠道菌群检测，结果是正常的啊！而且他住院期间也发作，饮食都是定量的，怎么还会有这么明显的规律？”接诊的老爷子说道。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关键，客厅里的兴奋劲儿又淡了下去。
接诊的老爷子点点头：“没错，我们还找过原来接诊的西医会诊，他们说用显微镜观察了他的粪便样本，没发现异常的酵母菌，菌群比例也都在正常范围内，不象是有这种变异菌株的样子。”方言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变异菌株，那他体内的酒精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另一种能产酒的微生物？或者是酶的异常？”
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对了，我记得文献上说了，患者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肠道蠕动特别慢，食物在肠道里停留时间长，给了酵母菌充分发酵的时间。你们有没有查过这个患者的肠道蠕动情况？”
“这个有，诊脉就能诊出来，他的肠道蠕动确实偏慢，但我认为也在正常范围内，算不上异常缓慢。”接诊的老爷子说道，“而且就算蠕动慢，没有特殊微生物，也产不出这么多酒精，他可是中毒。”陆东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方言，你刚才说这种病的征状大多是持续性的，可这个患者的征状很有规律，这一点还是说不通。而且他住院期间，饮食是严格控制的，碳水化合物的摄入量固定，怎么还会周末中毒、工作日发醉？”“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方言摇摇头，“1948年的病例是持续性醉酒，因为肠道里的酵母菌一直都在发酵，不会分工作日和周末。可这个患者的规律太明显了，就象是有个开关在控制一样，傍晚和周末就自动打开，这根本不符合内源性酒精中毒的典型征状。”
“对了，他工作的单位是干啥的？”方言突然想到了工作环境的问题。
这种很怪的病症，有可能是接触化学试剂后才出现的，就象是之前那群看病的中物院的专家一样，他们除了清一色的肝郁，还有就是奇奇怪怪的一些身体征状。
“就是个食品加工厂。”接诊的老爷子说道。
“我找人谘询过，现在这年头食品加工厂也就是那几样东西，要出问题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出问题，我还是认为是他自己身体的问题，或许是什么罕见的病症。”
方言再次打开医案翻了起来，突然看到后面补充上去的一条。
是一条手术记录。
上面并没有写清楚详细手术内容，方言问道：
“诶！他回国前动了手术？做的啥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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