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宝指尖敲打着信纸,越想越觉得这桩百年情债离谱得好笑。
他转身看向案边虚影,挑眉问道:“那吊死鬼书生,如今还在宅子后头晃悠?”
白墨颔首:“日日守着茉莉花丛,嘴里念叨的还是‘萱儿’二字。”
“既是吴刚惹出来的烂摊子,总不能让这痴书生白白耗着。”
小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底闪过狡黠,“去,把那书生引来,就说我有萱儿的消息。”
陈思应了声,身形一晃便没了踪影。不
多时,一阵轻飘飘的阴风卷过窗棂,一个身着青衫的虚影飘了进来,眉眼间满是愁苦,正是那吊死鬼书生。
他见了小宝,忙拱手作揖,声音带着哭腔:“先生真的知道萱儿的下落?”
小宝示意他坐下,慢悠悠道:“萱儿的下落,我知道。但你得先告诉我,当年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书生眼眶泛红,缓缓道出旧事。
百年前,他是赶考的穷书生,在城南绣坊偶遇了绣娘萱儿。
萱儿生得清丽温婉,一手绣工出神入化,两人渐生情愫,约定待他金榜题名便回来娶她。
可等他高中归来,绣坊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方绣着茉莉的丝帕。他遍寻不得,万念俱灰,竟在绣坊后院的槐树上自缢了。
“她绣的茉莉,和你院中的一模一样。”
书生望着窗外的花丛,声音哽咽,“我总觉得,她就在这附近。”
小宝听完,心里暗叹;这吴刚扮作绣娘,怕是连自己都没想到,随口撩拨竟惹出这般深重的执念。他
清了清嗓子,直言道:“你口中的萱儿,并非凡间女子。他本是月宫的吴刚,因与嫦娥赌气,才化作绣娘溜下凡间。”
书生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不可能!萱儿那般温柔,怎会是……”
“他砍了千年的桂树,性子本就带着几分执拗。”
小宝懒得跟他辩,抬手召来一缕金光,陆判官的信便悬在半空。
一行行俊逸的字迹映着月光,写着吴刚当年如何偷溜下凡,如何嫌砍树枯燥便学绣花,如何随口撩拨了个书生,又如何在嫦娥派人来寻时,慌慌张张翻墙逃回月宫,连丝帕都忘了拿。
末了,还附了句歪歪扭扭的小字:“那糙汉至今还在砍树,说凡间的桂花糕不如月宫的甜。”
生盯着那行字,愣了半晌,忽然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带了泪。“原来如此……原来他竟是这般……”
执念一旦被戳破,支撑魂魄的气力便散了大半。
书生的身影越来越淡,眼底的愁苦渐渐化作释然。
他对着小宝深深作揖:“多谢先生告知真相,我……我总算可以放下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月光里。
窗外的茉莉花丛轻轻摇曳,仿佛是他无声的告别。
小宝望着空荡荡的窗边,轻轻叹了口气。
白墨与陈思的虚影浮现出来,轻声道:“执念已了,也算圆满。”
“圆满个屁。”小宝翻了个白眼,“那吴刚惹了祸拍拍屁股走了,倒让这书生苦等百年。这笔账,总得讨回来。”
他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小白顶着一头染得乌黑的头发,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念尘哥哥!我打听到了!城南绣坊的老掌柜说,百年前确实有个叫萱儿的绣娘,绣的茉莉一绝!就是……就是有人说,那绣娘力气大得很,能单手扛起绣绷子跑!”
小宝憋着笑,摸了摸小白的头:“干得好,奖励你两根糖葫芦。”
小白眼睛一亮,刚要欢呼,巷口又传来王睿的嚷嚷声:“哥!我放学了!你答应我的糖葫芦呢?还有,我今天背会了《论语》!是不是能去夜市管糖葫芦摊了!”
小短腿哒哒哒跑进来,看见屋里飘着的白墨与陈思,非但不怕,还好奇地伸手去戳:“哇!你们是神仙吗?”
白墨与陈思相视一笑,化作两道青烟,藏进了茉莉丛里。
小宝望着眼前两个活宝,又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指尖的暖玉微微发烫。
他忽然想起临渊,想起百年前的约定,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人间多趣事,妖鬼亦有情。
月宫的那笔烂账,等哪天遇上陆判官,定要拉着他,去月宫找那砍树的糙汉,讨百年的桂花糕钱。
暮色四合,霖州夜市的红灯笼次第亮起,烤肉的滋滋声混着吆喝声,在晚风里酿出几分烟火气。
王小宝领着王睿和小白往夜市走,刚到摊子前,王睿就蹬蹬蹬爬上板凳,小身板站得笔直,勉强与顾客的目光持平。
他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喊起来:“走过路过别错过!蜜汁山楂香十里,桂花糕甜到心里头!”
嗓门清亮,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小白则颠颠地跟在后面,小手麻利地裹着糖衣,糖丝拉得老长,鼻尖沾了点糖霜,活像只偷吃到蜜的小松鼠。
收钱找零的活儿被王睿包圆了,他算盘打得噼啪响,连老主顾想赊账都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大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您要是没带钱,拿俩鸡蛋换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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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看得好笑,嘱咐了两句“别贪多,注意火候”,便转身拐进了巷子深处。
那里藏着一家不起眼的古玩店,门帘半垂,里头亮着盏昏黄的油灯,正是他寻来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推门进去,一股陈旧的木头味扑面而来。
货架上摆着些瓶瓶罐罐,角落里影影绰绰,趴着几只懒洋洋的小鬼,见了小宝,都纷纷起身行礼。
自打从白墨那儿知道他和陆判官有交情,这店里的鬼魂就没一个敢怠慢他。
小宝找了张吱呀作响的木椅坐下,随手拿起个铜铃铛把玩:“今儿来,是想问你们件事。百年前霖州那场刀客连环毙命案,你们可有印象?”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个老鬼飘了过来,声音沙哑:“小宝大人说的可是那场血案?唉,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死的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刀客,个个死状诡异,像是被抽干了精魂。后来官府查不出头绪,竟把罪名安在了一只狐妖身上……”
小宝指尖一顿,眼底闪过寒光。
那只狐妖,就在眼前,若不是那时候,突然犯困,打了个盹,也不会白白损失了百年的修为。
“那些刀客,当真不是狐妖所杀?”小宝追问。
“自然不是!”另一个小鬼插嘴,“我们这些老鬼日日守着霖州,亲眼瞧见那些刀客是被怨魂缠上的!那怨魂怨气极重,专挑身怀戾气的刀客下手,吸食精魂来壮大自身。只是那怨魂藏得极深,官府自然是查不到,便找了个狐妖顶罪。”
“那怨魂是何来历?当年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把罪名扣到狐妖头上?”小宝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