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下午，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博物馆侧翼的一间贵宾接待室里，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墙上挂着两幅抽象派油画，墙角摆放着一组简洁的现代雕塑，房间里的空气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薰气息。
周陌和詹妮弗提前十分钟抵达。
“这里的安保级别很高。”
詹妮弗低声说，她敏锐地注意到走廊两端站着便装保安，“侧门入口有金属探测器，接待室门外有两名警卫。
洛克菲勒先生的行程通常不会对外公开。”
周陌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墙上的画作：“毕加索的《亚维农的少女》现在应该在三楼展厅展出。
洛克菲勒家族对现代艺术的支持持续了几代人。”
正说着，接待室的门被推开。
一位七十多岁、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穿着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身姿挺拔，眼神温和而锐利。
“下午好，周先生。”
洛克菲勒的声音平稳有力，他伸出手与周陌握手，接着转向詹妮弗，“这位是？”
洛克菲勒与詹妮弗握手后，示意大家坐下。
三人在接待室中央的白色沙发组上落座，沙发中间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茶具。
“弗雷德在信里说你很特别。”
“他说你这几年在科技和传媒领域的布局，有着不寻常的前瞻性。”
周陌保持谦逊的姿态：“摩根先生过誉了。
我只是在寻找那些能创造长期价值的投资机会。”
侍者端上红茶。
洛克菲勒端起茶杯，没有立即喝，而是看着周陌：“你通过‘纽约民生与文化专项基金’向博物馆提供的250万美元赞助，我已经知道了。
策展团队正在筹备明年的‘东亚现代艺术特展’，这笔资金来得正是时候。”
“现代艺术是跨越文化和国界的语言。”
周陌说，“尤其是在纽约这样的国际都市，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交流很有意义。
我很期待看到明年的特展，听说会有一批来自日本和中国香港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
洛克菲勒点点头：“策展人已经去亚洲考察过两次了。
除了东京和香港，他们还在台北和首尔接触了一些艺术家。
这个展览将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东亚现代艺术展，计划在明年秋季开幕，展期六个月。”
詹妮弗适时插话，声音专业而清晰：“根据我们与博物馆发展部门的沟通，展览期间还将举办系列讲座和研讨会，邀请艺术家、评论家和学者参与。
周先生认为这样的公共教育活动能增进不同文化间的相互理解。”
“这正是博物馆的使命之一。”
洛克菲勒看着周陌，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赏，“艺术之外，弗雷德的信还提到你在科技和实业方面有不少布局。
我听说你投资了微软和摩托罗拉？”
“是的。”
周陌放下茶杯，左手自然地搭在膝上，天珠手链的流苏垂落，“微软的操作系统正在推动个人电脑的普及，摩托罗拉在移动通信领域有着领先地位。
洛克菲勒沉吟片刻：“大通银行目前在海外有三十七个分行网络，特别是在亚洲和拉美的分支机构，通信系统需要定期升级。
传统的大型机系统在处理跨国数据传输时，效率有待提高。”
周陌捕捉到这个信号，主动提出：“如果大通银行有兴趣，微软可以提供定制的银行系统解决方案，摩托罗拉则能支持海外分行的通信设备升级。
我们两家公司的技术团队可以进行联合评估，为大通量身打造一套更高效的通信和数据处理系统。
这个提议显然引起了洛克菲勒的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具体方案呢？”
“分阶段推进。”
周陌说，“第一阶段，由微软和摩托罗拉组成联合技术小组，对大通银行三个海外重点分行（比如东京、伦敦、新加坡）进行现状评估，出具技术升级建议书。
第二阶段，如果建议书通过，可以在一个分行进行试点改造。
第三阶段，根据试点效果决定是否扩大范围。”
詹妮弗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简要文件，递给洛克菲勒：“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合作框架大纲，包括时间表、各阶段预算范围和预期效果评估指标。”
洛克菲勒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他看得很仔细，大约花了两分钟。
看完后，他抬起头：“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
大通的技术部门负责人下个月会从欧洲回来，到时候可以安排一次三方会谈。”
“随时恭候。”周陌说。
话题从科技转向实业。。
“巴西的物流基础设施正在升级。”
周陌说，“wilsonsons在巴西有六个主要港口的运营权，覆盖里约热内卢、圣保罗、萨尔瓦多等关键城市。
如果洛克菲勒家族关联的产业有货物需要进出巴西市场，我们可以提供优先的港口服务和物流支持。”
洛克菲勒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洛克菲勒家族在巴西有一些矿产和农业投资，主要出口大豆、铁矿和咖啡。
目前走的是传统的航运路线，从桑托斯港到纽约港，通常需要18到22天。”
“如果建立直航航线，时间可以缩短到14到16天。”
周陌说，“wilsonsons在里约热内卢的港口设施去年刚完成扩建，现在可以停靠十万吨级的货轮。
我们可以合作开发纽约港与里约热内卢港的定期货运航线，提升物流效率，降低运输成本。”
“航运公司呢？”洛克菲勒问。
“wilsonsons旗下有自己的航运子公司，有十二艘货轮，吨位在三万到八万吨之间。”
周陌说，“如果需要更大吨位的船只，我们可以与马士基或地中海航运合作。
关键是建立稳定的航线，确保每周至少有一班船。”
洛克菲勒沉思了一会儿。
这位老牌银行家显然在快速计算这个提议的潜在价值和风险。
“货运量的保证呢？”
“初期可以从小规模开始。”
周陌说，“比如每月四个航次，每个航次确保六成以上的装载率。
如果运行顺利，再逐步增加频次。wilsonsons可以承诺为洛克菲勒关联产业的货物保留至少30的舱位，并给予优先装卸权。”
詹妮弗补充道：“根据我们的初步测算，如果直航航线建立，相比传统的中转路线，每标准集装箱的运输成本可以降低8到12，运输时间缩短20到25。”
这些具体的数字显然更有说服力。洛克菲勒点了点头：“我需要和家族里负责巴西业务的人谈谈。
不过这个思路值得探讨。”
会面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当下午茶喝完，话题也接近尾声时，洛克菲勒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邀请。
“洛克菲勒中心的改造项目，你应该听说过吧？”
洛克菲勒说，“曼哈顿中城的那个建筑群，建于1930年代，现在需要进行全面的现代化改造。”
“是的，这个项目备受关注。”周陌说。
“改造委员会正在组建顾问团，成员包括建筑师、城市规划师、历史保护专家和商业运营顾问。”
洛克菲勒看着周陌，“我认为你可以为顾问团带来独特的视角——既有国际化视野，
又理解纽约本地的商业生态，
同时你在科技和传媒领域的经验对中心的未来运营也有参考价值。”
洛克菲勒中心是纽约的地标，改造项目涉及超过十亿美元的投资，顾问团成员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周陌保持冷静：“我很荣幸能被考虑。
不过我需要确认，这个角色不会与太平洋资本的现有业务产生利益冲突。”
“顾问团是咨询性质，不涉及具体的承包合同或采购决策。”
洛克菲勒明确地说，“成员主要提供专业建议，参与方案讨论，帮助委员会做出更全面的判断。”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加入。”周陌说。
“很好。”
洛克菲勒露出微笑，“首次项目会议定在1985年1月中旬，具体时间和地点秘书会通知你。
会议前会有一份保密协议需要签署，还有项目背景资料需要阅读。”
“我会做好准备。”
会面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洛克菲勒起身送周陌和詹妮弗到接待室门口。
“周先生，今天谈话很有收获。”
洛克菲勒再次与周陌握手，“艺术、科技、物流——你在不同领域之间的连接思维令人印象深刻。
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已经有一些具体的合作可以讨论了。”
“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周陌说。
离开博物馆，坐进车里，詹妮弗长舒了一口气。
“他比我想象中更直接。”
詹妮弗说，“没有太多寒暄，直入主题。”
“这样的人反而好打交道。”
周陌靠在座椅上，左手下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的天珠手链，“他关心的是实实在在的价值和可行性。
我们今天的提议都抓住了痛点——银行业的通信效率、国际贸易的物流成本。
只要解决方案有说服力，合作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车子驶入曼哈顿的车流。周陌看向窗外，纽约的冬日天空清澈而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