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凯迪拉克缓缓驶到门前，陈志远下车为周陌打开车门。
周陌坐进后座。
“老板，回公司还是庄园？”刘富贵系好安全带，回头问道。
“去唐人街，福隆茶楼。”周陌说。
车子驶入车流。
副驾驶座上的陈志远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街景和车辆。
“富贵，开稳点，不赶时间。”周陌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曼哈顿街景。
“好的老板。”
茶楼门口的红灯笼在冬日的微风中轻轻摆动。
刘富贵将车停好，和陈志远一起随周陌走进茶楼。
一楼大堂里坐满了吃午饭的客人，熟悉的粤语对话声和餐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阿胜正在柜台后算账，看见周陌立刻迎了上来。
“周先生来啦！
叔公在二楼老地方等您。”
阿胜笑着打招呼，又看向刘富贵和陈志远，“富贵哥，志远哥，一楼给你们留了张桌，刚出炉的烧鹅，来一份？”
刘富贵咧嘴一笑：“那敢情好，再来个干炒牛河。”
陈志远也点头：“麻烦阿胜了。”
周陌独自上了二楼。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二楼最里面的包厢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叔公已经在了，正坐在圆桌主位泡茶。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凉菜：白切鸡、卤水拼盘、凉拌海蜇。
老爷子今天穿了件深褐色的中式褂子，精神矍铄。
“来啦，坐。”
叔公没抬头，专注地倒着茶，“刚从华尔道夫回来？
那地方的茶可没我这里的好。”
周陌在叔公对面坐下，接过茶杯：“您怎么知道我去华尔道夫了？”
“阿强刚才去送货，在街上看到你的车往那边开。”
叔公这才抬眼看了看周陌，“见什么大人物了？”
叔公点点头，没再多问。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拿起筷子夹了块白切鸡：“先吃，边吃边聊。
今天厨房做了清蒸东星斑，还有鲍鱼焖鸡。”
正说着，阿强端着热菜上来了。
清蒸东星斑淋着豉油和葱花，香气扑鼻；
鲍鱼焖鸡用砂锅盛着，还在滋滋作响；
还有一道上汤菜心和一道瑶柱扒时蔬。
“周先生，慢慢吃，不够再叫我。”阿强放下菜，恭敬地退了出去。
两人开始用餐。
叔公吃饭很讲究，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周陌也不着急，安静地吃着。
吃到七分饱时，叔公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吧，今天来找我这老头子，不只是为了吃饭吧？”
周陌也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上，手腕上的天珠手链垂落下来。
“有件事想请叔公帮忙。”
周陌说，“需要动用堂口在社区的人脉和执行力。”
叔公没说话，只是拿起茶杯，示意周陌继续。
“皇后区有三个移民社区，主要是拉丁裔和非裔。”
周陌说得很清晰，“冬天到了，很多老房子的供暖系统年久失修。
另外，这些社区的居民很多没有医疗保险，小病小痛都硬扛着。”
叔公抬眼看了看周陌：“你想做什么？”
“我想以‘华人社区互助联盟’的名义，出资帮这三个社区修缮供暖系统，同时组织几次免费的医疗咨询。”
周陌说，“时间很紧，需要在12月18日前完成。”
叔公沉默了几秒，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其他族裔的社区了？
而且，为什么是皇后区这三个特定社区？”
“有些事情需要做些铺垫。”
周陌没有详细解释，“这三个社区的选择，是基于一些现实考量。
至于原因叔公，这次我就不细说了，您能相信我吗？”
包厢里安静了片刻。
楼下的喧闹声隐隐传来，与这里的安静形成对比。
叔公看着周陌，这位他认识近四年的年轻人。
从最初那个父母双亡、带着妹妹的青涩学生，到现在执掌多家公司、谈笑间完成上亿美元交易的年轻富豪，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但有一点没变——这孩子做事，从来都有他的道理。
“准备了多少钱？”叔公终于开口。
“我准备划拨40万美元作为专项基金。”
周陌说，“其中30万用于供暖修缮，10万用于组织医疗咨询。
堂口旗下有建筑公司，可以承接修缮工程。
医疗方面，可以联系唐人街的中西医诊所，请他们出诊，我们支付诊金和药费。”
叔公在心里快速计算着：“三个社区，几百户人家，30万够用吗？”
“足够了。”
周陌说，“不是全面翻新，是应急性修缮，让供暖系统能正常工作过完这个冬天。
材料采购通过堂口的渠道，可以拿到优惠价。
人工方面，用堂口的工人，按市场价支付工资。”
“医疗咨询呢？”
“组织三次义诊，每次请五到六位医生，包括全科医生和儿科医生。”<
复杂的病例可以转介到正规医院，我们支付初诊费用。”
叔公点点头，又问道：“以‘华人社区互助联盟’的名义这个组织真实存在吗？”
“会存在的。”
周陌说，“堂口可以牵头，联合几家华人商会和同乡会，共同发起成立。
名义上是华人社区回馈纽约，促进族裔和谐。
实际上，执行团队由堂口的人组成，资金由我提供。”
“不留下任何个人关联痕迹？”叔公确认道。
“对。”
周陌很肯定，“资金通过海外账户分几批转入新开的联盟账户，再以捐款形式支出。
所有合同、收据、记录都以联盟名义进行。
参与具体工作的人员，只需要知道是在做慈善，不需要知道资金源头。”
叔公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时间更长。
他慢慢喝完杯里的茶，然后自己又倒了一杯。
“12月18日前完成”
叔公重复着这个时间，“今天是10号，只剩八天时间。
要完成社区调查、方案制定、人员组织、物料采购、现场施工和医疗安排时间很紧。”
“所以需要堂口的效率。”
周陌说，“叔公，我知道这要求有些突然，也有些急。
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叔公看着周陌，老人的独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最后，他叹了口气。
“好吧，我帮你。”
叔公说，“不过有几个条件。”
“您说。”
“第一，所有工程必须保证质量，不能偷工减料，不能敷衍了事。
我们华人在外面，做事要讲究信誉。”叔公竖起一根手指。
“这是自然。”周陌点头。
“第二，医疗咨询请的医生必须有正规执照，药品必须从正规渠道采购，不能出任何医疗事故。”第二根手指竖起。
“我会安排专人监督。”
“第三，”叔公竖起第三根手指，“这件事做完后，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能给堂口惹来麻烦。
所有痕迹要处理干净，所有参与人员要叮嘱到位。”
“我保证。”
叔公放下手，靠在椅背上：“40万美元，明天能到位吗？”
“今天下午就可以安排转账。”
周陌说，“需要哪个国家的账户？香港？新加坡？还是开曼？”
“香港吧，方便些。”
叔公说，“我会让阿胜去开个新账户，用联盟的名义。
资金到账后，马上启动。”
“谢谢叔公。”周陌真诚地说。
“不用谢我。”
叔公摆摆手，“你这孩子，虽然有时候让人看不懂，但做事有分寸，也记恩。
这几年，你帮堂口不少，这份情我记得。”
周陌没有接话，只是为叔公续了杯茶。
两人又聊了些细节。
叔公问清楚了三个社区的具体位置和大致户数，周陌提供了他从市政公开资料中查到的信息。
叔公表示，堂口会派人先去实地勘察，制定详细的修缮方案。
“医疗咨询的时间安排呢？”叔公问。
“分三次，安排在周末。”
周陌说，“这周六一次，下周六一次，下周日一次。
地点可以在社区活动中心或者教堂，需要提前租用场地。”
“场地的事我来解决。”
叔公说，“堂口在皇后区有几个朋友，借个场地不难。”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也凉了。
叔公叫阿强进来，把菜端去热一下，又加了个海鲜炒饭。
下午两点十分，午餐终于结束。
周陌起身告辞。
“叔公，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放心去吧，我会安排好。”
叔公坐在原位，没有起身相送，“你自己也注意，有些事急不得。”
周陌点点头，下楼去了。
一楼，刘富贵和陈志远已经吃完了，正在和阿胜聊天。
看见周陌下来，两人立刻起身。
“老板，吃好了？”刘富贵问。
“嗯，回庄园。”
车子驶入庄园时，冬日的阳光已经开始西斜。
周陌回到主宅，直接上了三楼书房。
书房里很安静，厚重的窗帘半掩着，光线柔和。
周陌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书桌上的黄铜台灯。他在书桌后的扶手椅上坐下，轻轻呼出一口气。
安静了几分钟后，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金豆和银豆一前一后溜了进来。
金豆轻巧地跳上书桌，在台灯旁蜷缩成一团。
银豆则跳到周陌膝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周陌伸手摸了摸银豆的头，猫儿蹭了蹭他的手，然后继续打呼噜。
金豆在书桌上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眼睛半眯着。
书房里只有猫的呼噜声和座钟的滴答声。
周陌靠在椅背上，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腕上的九眼天珠手链，金珠和翡翠珠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梳理接下来半个月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