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歧这么说,吴三省紧张地情绪稍缓,非常在线的智商,也重新占领高地。他从侄子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一些事:
“乖侄子,你是不是最近,或者说刚刚遇到什么人,有可能这个人位置或级别还不低,然后……他的某些行为,让你怀疑他和那个组织有关了?”
“你现在在哪儿?渔城吗?还是……京城?”
“我觉得是京城。渔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你眼中的“大人物”,让你说话如此顾忌、不敢提?”
“京城可就不一样了。天子脚下,一帮大佬中的大佬云集在那儿。一般人眼中了不得的大官,在那儿一抓一大把,是不是?”
我擦!真不愧是三叔!
听完三叔话的吴歧,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明显有些愕然:老江湖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觑!
但有些事,三叔分析推断的,归分析推断的,却不好从他嘴里说出来,于是吴歧收敛情绪,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
他这可不是废话文学,前半句可视作对三叔推断的认可,后半句则是在暗指,纵然从三叔这儿得到些消息,可以排除他怀疑之人(大领导和林总)的嫌疑,但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尤其是,他写的报告,已经让他接触到整个华国“金字塔”的顶端,以后接触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每个人位置和分量都不会低,情况只会越来越复杂。
哪个是对他抱有善意、完全可信的?哪个是对他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的?一时半会儿可看不出来,需要长期观察。且……这事儿三叔帮不上忙。
所以吴歧想了想,接着对三叔道:“三叔,我身边的人,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我遇到的事,也的确给我提了个醒,那就是:我在明,而有些人在暗。”
听吴歧说到这儿,耐心听侄子说话的吴三省,突然打断侄子,“你等会儿,侄子。”
“按说,你和我长期在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从不掺和这些事。”
“要说你身上有什么,可能和我所做的事有牵扯,且能让你用那么严肃认真的语气,问我那个“领导者”的问题,只能说明你遇到的事,和你手腕上的铃铛有关。”
“因为截至目前,我和你二叔、连环叔,都还不知道,这个铃铛到底是谁给你系上的!”
“所以你话里说的“情况复杂”和“我在明,而有些人在暗”,是不是指这件与你手腕上铃铛有关的事?——你是不是感觉自己被谁盯上了?”
吴三省在侄子对他严肃认真了一番后,自己也语气肃然起来。
三爷觉得,虽说侄子手腕上的铃铛,目前仍旧来源不明,且没有实证能证明什么。但他和二哥吴二白、表弟解连环都猜测,这铃铛可能是历代张家族长的信物——青铜铃的母铃。
这个推论是有迹可循的。
一来,张家前代有个族长在泗州古城被杀,当时族长的信物也一并丢失了;
二来,侄子手腕上的铃铛,按二十年前齐八爷的说法,作用是“镇魂”。且以往事实已经证明,这铃铛确实能抵消其他青铜铃带来的致幻作用——虽然孩子“魂魄”轻,这青铜铃母铃,在孩子身上的抵消效果并不完美,还是会有部分幻境残留,影响孩子。
但结合这两点,整体来看,他和二哥、表弟的猜测,估计八九不离十。
可要说二十年前,把孩子劫走,给孩子系铃铛这事儿,是张家人干的,又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毕竟如今已知,孩子身体里那个“同居人”,也是姓张的。姓张的干嘛要对自己的同族之人,做这种事?
想借孩子的身体,“复活”那位佛爷的弟弟,继续带领张家?
可据他所知,这位佛爷的弟弟,以前不怎么掺和张家和老九门的事。人家继承的是养父母的家业,有正儿八经营生的。
且佛爷出于对一母同胞,胞弟的爱护,也尽量把弟弟隔离在这些事之外。
故而,以这种形式,费这么大力气,“复活”一个“非核心”,甚至游离在张家和九门之外的人物,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除非这位“小金佛”,有他们不知道的特殊性,致使张家人需要且必须这么做,否则于张家人而言,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也不符合张家人的利益吧?
有这时间和本事,还不如在佛爷死的时候,直接通过这种方式,把佛爷“复活”了呢!这不是更方便、更有利于家族发展?
所以,系铃铛这事儿,抛开张家人不提,还有没有可能是某个第三方,就比如……那个看不见、摸不着……但好像确实存在,否则很多事根本说不通的……“它”……所为?
吴三省一时在心里千回百转,然后悲哀地发现:如果是这样,他一心想把这些事,终结在他这一代,不要留给吴斜,现在却什么都没做到。不仅大侄子一头踏入这件事,不肯回头;连改名换姓,法理上已经和吴家没关系的小侄子,也难逃这个怪圈……甚至,比起大侄子的“主动”,小侄子是“被迫”的!二十年前,就已经被人“打了记号”,由不得小侄子说“不”!
三爷痛苦地单手搓脸,甚至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把已经持续二十年的计划继续下去。他好像无力改变任何事!
而听到三叔问自己“是不是感觉自己被谁盯上了?”的吴歧,也是一叹:三叔,要不要这么见微知着,像某死神小学生附体一样啊?你这么牛,咋不改行当侦探呢?
但腹诽两句,感觉三叔那边好像沉闷下来的年轻人,又不禁疑惑地问:“三叔?没事吧?你怎么了?”
“乖,三叔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吴三省自然不敢告诉吴歧,自己在想什么,怕孩子也跟着担惊受怕,只随口找个理由搪塞——不过,这理由很大程度上,确实是真的。
“嗯……三叔,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很机灵,第六感又强,自保没问题。”吴歧故作欢快地安慰了自家三叔一句,而后道:“你刚才问我的事,我无凭无据,不好乱说。不过,你既已猜到我在京城,那我在京城都接触什么人,又可能会接触什么人,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反正,我暂时没有危险,会自己小心的。”
“倒是你,我就不问你,你最近在干什么了,可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近先“苟”起来一段时间,别有什么大动作吧?等我这边摸摸情况再说。说不定接下来,还有麻烦你的地方。”
吴三省也知道以侄子的本领、才能,得领导看重是很正常的。侄子能接触到的圈层,普通人难以想象。自己作为三叔,在“上层结构”中,确实力有不逮,与其蹦跶着瞎帮忙、帮倒忙,还不如听侄子的。
某些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因为有不能说的人涉及其中,所以改变了事情的性质。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事情本身,还蕴含了权力和政治因素——这是侄子的长项。
他得相信侄子,也只能相信侄子。
所以吴三省道:“嗐,咱们叔侄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这么客气礼貌,我都不习惯了。”
好声好气和叔叔说话,结果却得到叔叔这种回复的吴歧,面无表情道:“那你过来,让小蛇柏给你做套“马杀鸡”(吊起来抽一顿)?她最近在老宅正无聊呢!”
吴三省:“……”
感觉自己没话找话,话多闲得蛋疼的人,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嘴巴:能用“别客气”三个字解决的,干嘛说二十七个字?有病吗?
“那什么……那你好好保护自己,侄子。有事再随时联系我。”
假装没听见侄子“邀请”的三爷,干咳一声,关爱了侄子一句,就先挂了电话。
再不挂,等鬼手藤上门和他说“官人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