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坂本少将在骑兵大队的护卫下,朝着后方一路疾驰。
马在月下跑,人在马上哭。
“八嘎!”坂本少将拉紧斗篷的帽子,嘴唇因愤怒和寒冷不停颤抖,“卑鄙的支那人,竟然隐藏了如此强大的兵力!”
“八嘎呀路!”
“秋山那个混蛋!他手下的联队也都是一群懦夫!”
不怪他这么崩溃。
原本只要再等一夜,等重炮联队抵达,按部就班地炮击、冲锋,即便伤亡大些,攻克临沂城本应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附近竟潜伏着两支如此强悍的夏国部队,更拥有那般凶猛的火力。
那如流星雨般坠落的炮弹,那密集的坦克与装甲车,还有那漫山遍野、怒吼冲锋的士兵。
这些夏国军队不仅装备远胜于他们,人数也占尽优势。
他甚至来不及组织有效防御,整个旅团就被对方来回穿插的装甲部队切割得七零八落。
日军作战多依靠传令兵口头传达命令,无线电最多配备至大队或中队一级。
加上夜间视野不清,士兵们根本搞不清状况,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兵败如山倒,他只得在骑兵护卫下匆忙后撤。
秋山旅团派出的宇佐联队并未与他们在一起扎营,他本来还指望该部此时能够稳步推进,支援战局。
谁知夏国军队发动进攻后不久,宇佐联队便在秋山少将的命令下,直接向蒙阴方向撤退。
“八嘎!秋山这个懦夫!”他脸上涕泪交加,嘶声咒骂,“身为帝国军人,竟临阵脱逃!”
奔逃一阵后,坂本少将突然勒住了马。
刚才的溃逃是出于本能,如今情绪发泄过后,他渐渐冷静下来。
葬送了整个旅团,他自知罪孽深重。
“我已无颜面对师团长,更无颜面对田黄陛下。”他声音沙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下马,“唯有以死尽忠。”
护卫他的骑兵大队也随之停下。
所有士兵沉默下马,低头围在他身旁。
“你们可以战死,但我绝不能成为夏国人的俘虏。”坂本少将抽出腰间军刀,跪在地上,面朝东方。
“田黄陛下——万碎!”
他高喊一声,将军刀狠狠刺入腹部,随即向上猛力一划。
鲜血涌出,他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
骑兵大队的士兵草草掩埋了他的尸首,随后在大队长的带领下,调转马头,重新朝战场方向冲了回去。
临沂城外,杀声震天,歼灭坂本旅团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
主要是战场太大,很多小鬼子躲在各种各样的掩体或尸体中,突然抽冷子就来那么几下。
广阔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弹坑和硝烟,尸体更是密密麻麻。
坂本旅团的小鬼子,无人逃跑,他们顽强抵抗,凶猛反扑,虽然全军覆没,但也给86军造成了一定伤亡。
与此同时,藤县已陷入惨烈的巷战。
若非86军此前紧急支援了大批武器弹药与十余挺机枪,藤县恐怕早已失守。
122师此时伤亡已逾六成,剩余的四成官兵,正依托城内断壁残垣,与鬼子逐屋争夺。
“师座,援军再不到城里的弟兄们,恐怕撑不到中午了。”
一名参谋冒着横飞的弹雨,快步冲到正端枪向街口射击的王章身旁,急声汇报。
王章退到沙袋后坐下,语气斩钉截铁:“李长官没下令撤退,122师就算打光,也一步不准退!”
“咱们要是退了,徐州怎么办?临沂怎么办?”
“告诉弟兄们,给我顶住!122师,没有孬种!”
藤县外围,第三军团前沿指挥部。
“军座,侦察队仍未发现第20军团踪迹。通讯处多次致电,均无回应。”
庞勋坐在椅中,沉默片刻,问道:“藤县现在什么情况?”
副官回答:“122师恐怕快撑不住了,正在城内与小鬼子巷战。”
“鬼子有多少兵力?”
“城内数量不清楚,但城外至少还有一个联队的鬼子,把藤县围死了。”
“不能再等了。”庞勋深吸一口气,“再等下去,藤县必失。”
他沉声下令:“急电战区司令部,虽未与第20军团汤伯部取得联络,但我第三军团决意遵照原定计划,于拂晓前向敌军发起进攻!”
“传令弟兄们,准备行动!”
“是!”
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部。
“报告!86军急电:我部经激烈战斗,付出重大伤亡,已成功击退敌坂本旅团。该敌短期内无力再犯!”
彻夜未眠,始终紧盯战局的李仁,神色终于稍缓。
“报告!第三军团急电:我部未能与第20军团取得联络,但仍按原定计划,正从侧后方向藤县之敌发起进攻!”
听到这第二封电报,作战室内所有人都不由眉头一紧。
“第20军团还是联系不上?”李仁沉声问道。
“报告,所有电报均无回应。”
“这”一名参谋忍不住开口,“李长官,是否应令第三军团转向台儿庄布防?仅凭他们一万人进攻日军一个旅团,无异以卵击石,更何况附近还有敌军另一个旅团虎视眈眈。”
李仁眉头紧锁。
参谋所言,正是他所忧虑的。
第三军团若拼死一战,或许能以惨重代价暂时击退鬼子,但将这支力量全数填入藤县,不如将其部署于藤县至台儿庄之间逐次抵抗,最终在台儿庄依托城防与敌决战。
然而
现在已经迟了,第三军团已然出击。
他强压怒意,斩钉截铁地下令:
“再电汤伯部:着你部必须于1月15日拂晓前,以军团主力向藤县之敌侧后发起总攻。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若再逡巡不前,贻误战机,必以抗命之罪严惩不贷!”
“是!”
藤县城内,枪声已渐渐稀落。
122师师长王章靠在半截断墙后,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环顾四周,还能动弹的弟兄,满打满算也就百来号人了。
“师座,东街口丢了鬼子压过来了。”一个满脸黑灰的营长哑着嗓子报告,手里的步枪枪托都劈了茬。
王章没吭声,把打空的驳壳枪插回腰间,捡起脚边一杆上了刺刀的恩菲尔德步枪。
他站起身,扫了一眼周围那些或坐或卧,伤痕累累的士兵们。
“弟兄们!都听好了!”他声音沙哑,“援军来不了啦,咱122师从四川出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今天,这儿就是咱们的坟。”
“是爷们儿的,跟老子最后冲一次。多砍一个鬼子,算一个。砍不动了,拉响手榴弹,别他娘的当俘虏!听见没有!”
“明白!”残兵们齐声大吼,随后便听见一片拉枪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