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乡亲把火塘烧旺些,我田老庚给大伙儿摆段我在湘西古墓撞见的骇人事!
我在沅水放排二十年,什么险滩怪石没见过?
可那年被个江西老表诓去搞“土货”的三个月,硬是吓得我卵子缩成干枣核!
莫笑!等听完还敢摸黑走夜路,我趴地上让恁当板凳坐!
那日雾大得伸手不见五指。
江西客彭胖子带两个伙计,背着一捆麻绳闯进我家。
他掏出三块袁大头拍在桌上:“老庚,带我们去趟‘落尸洞’,找悬棺里的宝贝。”
我手一抖,烟杆差点掉火塘里——那洞子是赶尸匠停尸的禁地,洞口的辰砂符咒比人脸还大!
彭胖子又加了两块银元:“找到东西,分你三成。”
我心一横接了,半夜带他们摸进老林子。
落尸洞在绝壁上,洞口倒挂着七具风干的尸体,像腊肉一样随风晃荡。
更骇人的是,那些尸体的脚脖子上都拴着铜铃,风一吹却不响,只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彭胖子的伙计阿彪抡起斧头砍藤蔓。
斧刃刚碰到洞口的辰砂符,那些符纸“哗啦啦”全立起来,像活蛇般缠住他手臂。
阿彪惨叫着想甩,符纸却越缠越紧,勒进皮肉里“滋滋”冒黑烟。
彭胖子眼疾手快,掏出一把糯米撒过去,符纸才“噗嗤”松脱,掉在地上化成一滩脓水。
我们举着火把钻进洞,里头冷得像冰窖。
洞壁上凿着几十个方孔,每个孔里都塞着具黑漆漆的棺材。
可这些棺材不是木头的,摸上去温温热热,还有弹性——分明是肉棺材!
彭胖子用刀子划开一具,里头“哗”地流出黄澄澄的油脂,油脂里裹着个完整的人形,皮肤透明得像猪油冻。
“发财了!这是‘肉棺’!”彭胖子激动得声音发颤。
他说这是古代巴人的秘术,把活人用药草浸泡,埋在特制的泥浆里。
人在泥里缓慢腐烂,尸油渗进泥中形成“肉泥”,百年后挖出来,肉泥就能塑成任意形状。
“这东西卖给洋人博物馆,一具能换十条大黄鱼!”
阿彪伸手去捞那人形,手刚碰到,肉泥突然睁开眼!
没有瞳孔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嘴巴一张,吐出大团白色蛆虫。
蛆虫落地就钻进石缝,石缝里立刻长出肉芽,肉芽扭动着变成手指粗细的肉藤。
肉藤像活蛇般缠住阿彪的腿,把他往棺材里拖。
我们拼命拉扯,可肉藤力气大得吓人。
“咔嚓”一声,阿彪的小腿被硬生生扯断,断口不见血,只流出黏稠的黄色油脂。
他惨叫着跌进棺材,肉泥“咕嘟咕嘟”翻涌,把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棺材盖“砰”地合拢,里头传来啃骨头似的“嘎嘣”声。
彭胖子吓得往外跑,可洞口不知何时被肉泥封死了。
那些肉泥像活物般蠕动,慢慢聚成个人形——正是刚被吞掉的阿彪!
只是这个“阿彪”浑身没有皮肤,粉红色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他咧嘴笑,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彭老板……下来陪我……”
这时洞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一个佝偻的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来,穿着破烂的清朝官服,头上顶戴花翎都烂了一半。
他抬起脸,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个凹下去的肉坑:“何人……惊扰吾等长眠……”
彭胖子“噗通”跪下:“大人饶命!我们是来找宝贝的!”
那怪人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宝贝?吾等就是宝贝……”
他撕开官服,胸口裂开个大洞,洞里没有内脏,塞满了各种金银玉器!
每件宝物都长在肉里,宝石嵌在肋骨上,金链子连着血管。
我看清了,这根本不是人,是具被肉泥改造过的尸奴!
那些悬棺里的尸体腐烂后,肉泥有了灵性,会吞噬活人,再用活人的血肉包裹陪葬品。
等新的盗墓贼进来,它们就幻化成宝物的模样诱人上钩。
彭胖子贪心去掏那些宝贝,手刚伸进肉洞,洞口突然闭合,把他整条胳膊咬住了!
“老庚!砍断它!”彭胖子惨叫。
我抡起柴刀砍向尸奴脖子,刀刃砍进去却像砍进烂泥,拔都拔不出来。
尸奴伸手抓我,手指离我脸还有三寸时,突然僵住。
它那个肉坑脸上,慢慢浮出张模糊的人脸——竟是我三年前失踪的堂兄田老四!
“老庚……快跑……”堂兄的声音从肉坑里传出,“这洞子是活的……它在养肉胎……”
话音未落,尸奴浑身剧烈抽搐,肉洞里“噗”地喷出股黑水。
黑水溅到彭胖子脸上,他的脸皮立刻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肌肉。
更恐怖的事发生了——洞壁那些肉棺材全炸开了!
每具棺材里都爬出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有的是刚被吞噬的阿彪,有的是几百年前的盗墓贼。
它们摇摇晃晃站起来,齐刷刷转向我们。
尸奴张开双臂,声音变成混响:“来吧……成为肉泥……永生不死……”
彭胖子突然暴起,用没被咬住的那只手掏出手雷——这厮竟带着兵痞子的家伙!
他咬掉拉环,把手雷塞进尸奴的肉洞里。
“轰隆”一声巨响,尸奴炸成漫天肉块。
可那些肉块落地后仍在蠕动,一块块拼凑成更小的尸奴,像潮水般朝我们涌来。
我们往洞深处逃,却钻进个更大的洞穴。
这洞穴中央是个巨大的肉池,池里泡着上百具半融化的尸体。
池边坐着个穿苗家服饰的老太婆,正在用木勺搅动肉泥。
她抬起头,脸上布满肉泥凝成的皱纹:“等了五十年……终于来新料了……”
原来这落尸洞根本不是天然洞穴,是古代巴人祭司的“肉泥祭坛”。
他们把战俘、罪人活生生丢进肉池,用药草炼制能塑形的肉泥。
肉泥塑成的人形叫“肉俑”,用来守护深山里的宝藏。
而眼前这老太婆,就是最后一代守坛祭司——她把自己炼成了肉泥核心,活了整整三百年!
老太婆一挥手,肉池里站起个三米高的肉巨人。
巨人身上嵌着几十张人脸,全在无声哀嚎。
彭胖子还想掏手雷,肉巨人一巴掌把他拍进肉池。
池里伸出无数肉手,把他拖进池底,冒了几个泡就没动静了。
老太婆看向我:“你身上有辰州符的味道……是赶尸匠的后人?”
我这才想起,我外公确实是赶尸匠,我小时候他常在我手心画符。
老太婆突然激动起来:“好!用赶尸匠的血做引子,肉泥就能真正活过来!”
她手指一点,肉池里浮起具棺材——正是我堂兄田老四的尸身!
堂兄睁开眼,眼珠是两团肉泥:“老庚……救我……”
我咬牙冲过去,肉巨人却挡在前面。
绝望中我咬破舌尖——外公说过,赶尸匠的舌尖血能破一切尸煞。
一口血喷在肉巨人身上,“刺啦”冒起青烟。
巨人惨叫,身上那些人脸齐声哀嚎,纷纷脱落掉进肉池。
老太婆暴怒,整个人融成一滩肉泥,融入肉巨人。
巨人变得更大,顶上长出老太婆的脸。
她张开嘴,嘴里没有舌头,只有蠕动的肉芽:“把你的血……给我……”
肉池沸腾,所有尸体都站起来,把我围在中间。
这时洞外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肉巨人动作一滞,那些尸体也摇晃起来。
外公说过,肉泥邪物最怕朝阳,见光就会凝固。
我趁机扑向堂兄的棺材,把他拖出来背在背上。
肉巨人伸手抓我,我低头躲过,朝着透进微光的洞口狂奔。
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
整个洞穴在坍塌,肉泥追着我涌来。
我跳出洞口的瞬间,朝阳正好照在肉泥上。
肉泥“滋滋”凝固,变成了一大坨暗红色的琥珀状物质,里头封着老太婆狰狞的脸。
我背着堂兄的尸身逃下山。
可他的身体开始融化,肉泥从七窍往外流。
等我跑到寨子,背上只剩一具骨架,骨架里塞满了肉泥。
寨老请来梯玛做法,梯玛一看就摇头:“这是‘肉泥咒’,沾上就化,救不活了。”
他让我赶紧把骨架烧了,烧了三天三夜,火堆里老传出人的惨叫声。
如今我还放排,可再不靠近落尸洞。
只是每到大雾天,排头总会沾上些暗红色的污泥。
那污泥有股甜腥味,放在太阳下会慢慢蠕动。
昨天我在排上睡午觉,梦见堂兄站在雾里对我招手。
他全身都是肉泥塑的,笑着说:“老庚,洞里暖和得很,下来陪我啰。”
今早我发现,我的左手小指开始变硬。
摸上去温温热热,跟当年摸到的肉棺材一个感觉。
梯玛说,这是肉泥咒发作了。
从手指开始,我会慢慢变成一具活肉俑。
火塘要熄了。
故事也摆完了。
我去添把柴——这手指硬邦邦的,都快不会弯了。
等哪天全身都硬了,我就自个儿走去落尸洞。
省得麻烦别人拾掇。
对了,哪个要是看见我在雾里走。
莫喊我。
那可能只是我的肉壳壳。
真身啊,早泡在肉池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