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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嗣替身局(1 / 1)

诸位老街坊,大婶子小媳妇儿,都凑近点儿听!

今儿咱唠一段后晋年间的糟心事儿,保准您后脖颈子发凉!

我姓冯,街面上都叫我冯大脚,在汴梁城根儿底下开香油坊的。

为啥叫大脚?

嘿,我娘生我那会儿梦着个踢天弄井的夜叉,落地就比别家丫头脚板大三寸!

您还别笑,就这双大脚,后来可救了我好几条命呐!

那是天福三年,闹饥荒闹得邪乎。

我男人饿死在逃荒路上,我咬着牙撑起这间小油坊。

生意刚有起色,怪事儿就来了!

先是每夜磨香油的时候,总听见石磨里头有人哼哼。

哼得像哭又像笑,调门儿还跟着磨盘转悠!

我起初以为是累出癔症了,没往心里去。

可接着,榨出来的香油变了味儿。

原本该是喷香的芝麻味儿,却透着一股子腥甜!

像……像新鲜猪血掺了蜂蜜,腻得人直犯恶心!

主顾们闻了都皱眉头,买回去的油第二天全馊了。

馊出来的气味更他妈吓人——是一股子坟头土的腥气!

我急得满嘴燎泡,夜里守着油锅琢磨。

那晚月黑风高,我正打着盹儿。

油锅突然咕嘟嘟自己滚开了,溅出来的油点子在地上蹦跶!

真他妈是蹦跶,一跳一跳的,像活蹦乱跳的跳蚤!

我抄起锅盖要扣,油锅里猛地探出一只手!

一只焦黑焦黑、皮开肉绽的女人手,五指张开朝我抓!

我嗷一嗓子往后蹿,那手却缩回去了,锅里只剩翻滚的黑油。

更邪门的在后头。

油面上慢慢浮出一张人脸,模模糊糊的,但能看出是个妇人。

她眼皮颤了颤,突然睁开了,眼珠子白惨惨的没有瞳仁!

“闺女……救救俺……”

声音是从油锅底冒出来的,带着咕噜咕噜的泡泡声。

“俺在你家磨盘下头……压了三百年了……”

我他妈裤子都快湿了,强撑着骂街:“哪来的孤魂野鬼,吓唬你奶奶!”

那油脸居然咧嘴笑了,笑得油花四溅:“奶奶?你该叫俺祖奶奶!”

话音没落,整个油坊的地面开始拱动!

夯实的泥地像水面似的起波浪,一浪接一浪从磨盘底下往外涌!

磨盘轰隆隆自己转起来,磨缝里哗哗往外淌黑水!

黑水淌到哪儿,哪儿就长出白毛。

不是霉毛,是那种死人头发似的白丝,蠕动着朝我脚边爬!

我操起门闩乱打,白毛被打断就溅出黄脓,腥臭扑鼻!

正乱着呢,门外传来拍门声,是我娘家表舅来了。

表舅在乡下当仵作,见过不少邪乎事。

我一开门,他抽抽鼻子脸色就变了:“丫头,你屋里埋了‘血嗣’!”

啥叫血嗣?表舅拽我出屋才哆嗦着解释。

那是前朝传下来的邪术,把怀孕的妇人活活封进地基,一尸两命炼成“油鬼”!

主家能靠这玩意儿聚财,可每代必须出一个女眷当“替身”,否则全家遭殃!

“你姥姥的姥姥,就是上一任替身。”

表舅老脸惨白,“她临死前把邪术破了,没想到……没想到轮到你了!”

我听得浑身发冷,怪不得我娘生我前梦到夜叉!

敢情我不是投胎,是来当替死鬼的!

表舅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三根生锈的长钉。

“这是‘封尸钉’,你趁天亮钉在磨盘三寸地下。”

“钉的时候咬破舌尖,喷三口血,或许能镇住!”

他说完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头都没回。

我捏着长钉犹豫到天亮,最后还是下了狠心。

挪开磨盘往下挖,刚挖三寸就碰着硬物。

不是石头,是一口黑陶瓮,瓮口用血泥封得严严实实。

泥封上印着个手印,看大小是个女人的手。

最瘆人的是,手印的掌纹……跟我的一模一样!

连食指那道疤的位置都不差毫厘!

我头皮炸开了,这他妈根本不是前朝的玩意儿!

这是我自己的手印,可我从没碰过这鬼东西!

正发愣呢,陶瓮自己晃了一下,里头传出婴儿哭声!

哭得那个惨呦,像被掐着脖子喘不过气!

紧接着我肚子突然剧痛,低头一看,小腹隆起个巴掌大的包!

那包在皮下游走,顶出个小手形状,一下下抓挠我的肚皮!

我吓得魂飞魄散,操起长钉就往陶瓮上扎!

第一钉下去,瓮里爆出凄厉尖叫,我肚子上的包顿时瘪了!

第二钉下去,油坊梁上哗啦啦掉下一堆死老鼠,每只都长着人脸!

第三钉我使了吃奶的劲儿,刚要扎,陶瓮炸了!

炸出漫天黑浆,劈头盖脸浇了我一身!

那浆子黏糊糊热腾腾,还带着心跳似的搏动,在我皮肤上蠕动!

我拼命往下扒拉,黑浆却往我七窍里钻!

耳朵眼儿、鼻孔、嘴巴,甚至……甚至下面那口儿都往里钻!

我瘫在地上抽搐,感觉身体里多了个东西,在跟我抢地盘!

就在这当口,表舅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不是喊话,是念咒,叽里咕噜的听不清。

我身上的黑浆突然僵住,然后像退潮似的缩回陶瓮碎片里。

表舅冲进来,手里举着面铜镜照我。

镜子里我的脸变成了两个人——左边是我,右边是个陌生妇人!

那妇人正冲我笑,嘴角咧到腮帮子,露出满口黑牙!

“晚了……已经上身了……”

表舅瘫坐在地,“丫头,你只剩一条路——去找你亲娘问清楚!”

我亲娘?我娘死了八年了!

坟头草都老高了!

表舅却咬牙说:“掘坟!开棺!只有死人嘴里有实话!”

我冯大脚虽然泼辣,可掘亲娘的坟是要天打雷劈的!

但想到肚子里可能怀了个鬼东西,我豁出去了!

当天夜里就扛着铁锹上了乱葬岗。

我娘埋在西山坳,地方偏,月亮照下来惨白惨白。

我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娘啊,闺女不孝,可闺女要活命啊!”

一铁锹下去,泥土里翻出密密麻麻的蚯蚓,全是血红色的!

挖到棺木时更吓人。

棺材板上长了一层肉膜,扑腾扑腾跳,像颗巨大心脏!

我一铁锹劈开肉膜,底下露出棺木——木头纹理竟然组成了我的脸!

棺材盖撬开的瞬间,一股异香飘出来。

不是尸臭,是女人家抹的桂花头油香味,我娘生前最爱这个味儿。

我举着风灯往里头一照,浑身的血都凉了!

棺材里没有尸骨,只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寿衣。

寿衣上头摆着个襁褓,襁褓里是个木头娃娃。

娃娃的脸……活脱脱就是我满月时的模样!

木头娃娃胸口插着把剪刀,剪刀下压着张黄纸。

我抖着手抽出来,上头是我娘的字迹:“闺女,你若看到这个,娘对不住你。”

“咱冯家女人代代都是‘油鬼替身’,娘本想替你挡灾,可挡不住。”

“你根本不是娘亲生的,是娘从油瓮里抱出来的‘血婴’。”

“你真正的娘,还压在油坊底下,她是第三百代替身,你是第三百零一代!”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进棺材里。

怪不得我脚这么大,怪不得我梦到夜叉!

原来我压根不是人,是邪术炼出来的鬼东西!

木头娃娃突然睁开眼,黑眼珠滴溜溜转。

它张开嘴,发出我娘的声音:“闺女,快跑!你表舅才是炼油鬼的正主!”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表舅的怪笑。

“晚了,我的好外甥女。”

他举着个油葫芦,葫芦口正对我,“你娘不听话,你可得乖乖的。”

我猛然回头,见表舅撕下脸上的人皮。

底下是张焦黑溃烂的脸,眼窝里爬着白蛆!

“三百年了,俺等了三百年的完美替身!”他张开双臂扑过来。

我操起铁锹抡过去,却打了个空。

表舅化作一团黑烟钻进我口鼻,我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

那个被压下去的“东西”又活了,跟表舅的鬼魂在我体内打架!

我疼得满地打滚,压塌了半边坟头。

泥土里突然伸出无数双手,全是女人的手,苍白浮肿。

它们抓住我的脚踝往地下拽,要把我也拖进坟里!

危急关头,我瞥见棺材里的木头娃娃。

它胸口的剪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扑过去拔出剪刀,对准自己肚子就扎!

不是要鬼胎吗?老娘捅烂它!

剪刀扎进去的瞬间,我体内爆出两种惨叫。

一种是表舅的,一种是个陌生女人的,尖利得能刺穿耳膜!

黑血从我肚子喷出来,溅到那些鬼手上滋滋冒烟。

鬼手缩回去了,我肚皮上的伤口却不见愈合,反而越撕越大!

从裂缝里先钻出个焦黑的小孩头颅,接着是身子——正是油锅里那个鬼婴!

鬼婴落地就长,眨眼变成个三尺高的侏儒。

它咧嘴冲我笑,满口尖牙:“娘,俺可算出来了。”

说完扭头扑向表舅那团黑烟,两个鬼东西厮打在一起,啃得黑血四溅!

我趁机连滚带爬往山下跑,肚子上的血窟窿哗啦啦淌肠子。

我一边跑一边把肠子往回塞,塞不回去就扯块衣襟死死勒住!

跑到山脚回头一看,坟头那边黑气冲天,鬼哭狼嚎响成一片。

我捡了条命,可肚子上永远留了个碗口大的疤。

香油坊我是再也不回了,在城南赁了间小屋糊纸盒子。

只是每到半夜,肚子上的疤就会发烫,烫得能烙熟鸡蛋!

我去寺庙求过符,老和尚看了直念佛。

“女施主,你这是‘鬼门关’,里头还卡着半个魂魄呢。”

他给我一串念珠压着,可当晚念珠就炸了,珠子崩得满屋都是。

后来又有个游方道士给出主意。

“你得找个阳气重的男人成亲,用活人阳气镇住。”

我呸!哪个男人肯娶肚子上有个窟窿的婆娘?再说了,这不是害人吗?

就这么拖了三年,疤口开始往外渗油。

没错,是香油,闻着喷香,可接一碗放那儿,半天就变成黑血!

我知道,油坊底下那东西还没放过我。

直到去年腊月,来了个云游的尼姑。

她盯着我肚子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施主,老尼能帮你彻底了断。”

“但你要答应一件事——事后出家,青灯古佛赎你冯家三百年的罪孽。”

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只要能解脱,当尼姑算什么?

尼姑带我回了香油坊,那里已经荒草丛生。

她从怀里掏出个金钵,扣在磨盘旧址上,开始念经。

念了整整三天三夜,第四天拂晓,地面裂开了。

不是裂缝,是一张巨大的嘴,里头层层叠叠堆满了女尸!

每具尸体的肚子都被剖开,里头蜷着焦黑的婴儿!

最顶上那具女尸,面容竟跟我有七分相似。

她突然睁开眼,冲我伸出手:“闺女……替娘报仇……”

尼姑暴喝一声,将金钵砸进尸堆,顿时火光冲天!

火焰是金色的,烧得那些尸体噼啪作响。

烧到最后,只剩下一摊灰烬,灰烬里滚出颗红珠子。

尼姑把珠子递给我:“吞了,这是三百替身的怨气结晶,吞了你就解脱了。”

我眼一闭心一横,吞了珠子。

肚子里顿时像吞了块火炭,烧得我满地打滚!

等疼痛过去,肚子上的疤……居然愈合了,只剩一道浅痕。

尼姑点点头:“孽债已清,明日我来接你出家。”

她走了,我摸着肚子恍如隔世,以为终于熬出头了。

可当晚做梦,梦见了那个油锅里的妇人。

她站在一片血海里,怀里抱着个婴儿。

“闺女,你吞了珠子,就是下一代‘守钵人’。”

“往后三百年,你要超度所有血嗣替身,少一个,你就变油鬼。”

我惊醒后冲到铜镜前,看见自己眉心多了个红点。

像朱砂痣,可摸上去滚烫,里头还有东西在跳动。

尼姑的声音从窗外飘来:“阿弥陀佛,这便是你的命。”

得,绕了一大圈,我还是没逃出这个局。

只不过从替身变成了看守,从受害者变成了……算半个帮凶?

如今我在城外的庵堂敲木鱼,肚皮上的疤每逢初一十五还会渗香油。

不过现在这油金黄金黄的,拿去点佛灯,能烧七七四十九天不灭。

老尼姑说,等什么时候油变清了,我的罪孽才算赎完。

可昨儿夜里,我又梦见那口油锅了。

锅里头坐着个陌生小姑娘,冲我伸手喊:“婆婆,拉俺一把……”

得,又来活儿了。

故事到这儿,差不多该收摊了。

奉劝各位,往后买香油闻见血腥味,赶紧泼了!

家里祖宅要是老传出女人哭,趁早请人瞧瞧地基!

这世上的邪术啊,比您想的要多得多。

保不齐您祖上哪辈子造了孽,就报应在您身上了!

散了散了,俺该去念经了。

今儿初七,又该往佛灯里添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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