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您诸位可坐稳喽!
今儿这故事啊,发生在唐朝完蛋后的后梁年间。
我叫吴小辫儿,是个卖胭脂的姑娘。
在汴梁城西开个巴掌大的铺面。
那日晌午,来了个戴帷帽的夫人。
她搁下三贯钱,要订一盒“笑面胭脂”。
我听得直愣神儿,啥叫笑面胭脂呀?
那夫人从袖里掏出个纸人儿。
纸人脸上涂着怪异的红脸蛋儿。
嘴角咧到耳朵根,像笑又像哭!
“照着这个脸色调胭脂。”
她声音像指甲刮锅底,“明日亥时来取。”
等她走了,我捏起纸人细瞧。
纸人眼珠子突然骨碌一转!
吓得我差点扔出去!
再一看,又变成普通纸片了。
我心里犯嘀咕,可贪那三贯钱。
连夜用朱砂混着玫瑰汁子调颜色。
调着调着,闻见一股子腥气。
不是花香,倒像……像血!
我低头看捣胭脂的石臼。
里头漾着的汁水红得发黑!
忽然听见有人咯咯笑。
回头一瞧,那纸人贴在门板上!
它脸上胭脂在往下淌!
淌出来的都是黏糊糊的血浆子!
我抄起扫帚扑过去。
纸人却轻飘飘落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背面写着生辰八字。
竟是我自己的生辰!
那字迹湿漉漉的,渗着血水。
我脊梁骨嗖嗖冒凉气!
可我这人犟劲儿上来了。
偏要瞧瞧是什么牛鬼蛇神!
第二日亥时,那夫人准时来了。
她还带着四个丫鬟。
丫鬟们个个低着头,脚步飘飘的。
裙摆下头居然没穿鞋!
露出来的脚脖子青紫青紫的。
像在冰水里泡了三天!
“胭脂可好了?”
夫人伸出苍白的手。
我递过胭脂盒时碰到她指尖。
冰凉刺骨,冻得我一哆嗦!
她打开盒子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抬头盯着我的脸。
帷帽黑纱后头,隐隐约约的。
好像……好像也没有脸!
就是个空荡荡的黑窟窿!
我腿肚子开始转筋了!
“手艺不错,再订十盒。”
她又拍出三十贯钱,“要掺入姑娘你的心头血。”
“放屁!”我脱口而出,“您当是宰鸡呢?”
那些丫鬟齐刷刷抬起头!
她们脸上都涂着厚厚的胭脂!
嘴角咧得和纸人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她们的腮帮子!
竟是用红线缝上去的,针脚密密麻麻!
我嗷一嗓子往后院跑!
那些丫鬟飘着就追进来了!
为首的伸手抓我头发!
我回身抡起板凳砸过去!
板凳穿过她身体,像砸中烟雾!
可她的手却结结实实薅住我衣领!
“好姑娘,借点血用用。”
她嘴里吐出的气臭如烂肉!
我急中生智,抓了把朱砂撒过去!
朱砂沾到她脸上,滋滋冒白烟!
她惨叫着松开手,脸皮往下掉!
掉下来的不是皮,是纸屑!
敢情这些根本不是人!
全是糊了人皮的纸扎人!
我连滚带爬翻过后墙,窜进胡同。
半夜三更的,汴梁城静得吓人。
忽然听见唢呐声,呜哩哇啦的。
一队迎亲队伍从街角拐出来!
前头四个提灯笼的,脸白如纸。
后头八个抬轿的,脚尖不着地!
大红花轿帘子掀开条缝。
里头坐着那位戴帷帽的夫人!
她正对着镜子涂我调的胭脂呢!
每涂一下,脸就丰满一分!
等涂完半边脸,竟有了人模样!
可那模样……那模样咋那么眼熟?
我的亲娘嘞!
她涂出来的,分明是我的脸!
轿子吱呀吱呀朝我这边来。
我缩在垃圾筐后头,大气不敢出。
眼看轿子要过去,忽然停了。
夫人扭过头,用我半边脸笑了!
“找到你了,我的胭脂引子。”
她一挥手,那些纸人丫鬟扑过来!
我拼了命往汴河方向跑。
心里琢磨着跳河兴许能逃命!
跑到河边傻眼了!
河面上飘着密密麻麻的纸人!
每个纸人都涂着红脸蛋,咧嘴笑!
它们手拉手组成一张大网!
前有追兵,后有纸网,这下完犊子了!
我一咬牙,钻进了河边的破龙王庙。
庙里供着个缺胳膊少腿的泥龙王。
供桌上居然有把生锈的剪刀!
我抓起剪刀,心一横!
大不了鱼死网破!
纸人丫鬟们飘进庙里,围成一圈。
夫人慢悠悠走进来,半边脸已完全变成我的模样。
“好姑娘,莫怕。”
她用我的声音说话,“把你的脸借我用用。”
“我借你奶奶个腿儿!”
我挥舞剪刀乱戳!
戳中一个丫鬟,她噗嗤漏气了。
瘪下去的纸皮里掉出几根人骨头!
原来这些纸人里头裹着真人的骨头!
难怪能抓能挠,能跑能跳!
夫人恼了,亲自扑上来!
我闭眼一剪刀扎过去!
感觉扎中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睁眼一看,剪刀扎进她胸口!
没有血,只有黄褐色的液体往外涌。
液体里泡着无数细小的眼睛!
那些眼睛滴溜溜转,全都盯着我!
夫人惨叫一声,身体开始膨胀!
像吹气球似的越胀越大!
最后砰一声炸开了!
炸出漫天飞舞的纸屑和黄水!
纸屑落在地上,变成无数小纸人!
每个小纸人都长着我的脸!
它们叽叽喳喳叫着:“借脸借脸!”
疯了!全疯了!
我冲出门跳进汴河!
河水冰冷刺骨,我往下沉。
忽然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低头看,是水草吗?
不!是头发!女人的长头发!
头发下面浮起一张泡胀的脸。
正是那位夫人的脸!
她在水底朝我咧嘴笑!
嘴里咕嘟嘟冒着泡:“你逃不掉的……”
我憋着气,用剪刀剪断头发!
拼命往岸边游!
爬上岸时,回头一看。
河面上漂满了纸人,层层叠叠的。
它们齐刷刷转过头,用我的脸对着我笑!
咯咯咯咯,笑声像夜猫子哭!
我连滚带爬跑回胭脂铺,紧锁门窗。
坐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想着总该没事了吧?
可对着镜子梳头时,我吓傻了!
我右边脸颊上,凭空多了个酒窝!
可我从小到大根本没有酒窝!
用手指一戳,酒窝里渗出胭脂红!
凑近镜子仔细瞧,酒窝边缘……
居然有细细的针脚!
像被缝上去的一小块皮!
我疯了似的拿皂角搓,搓掉一层皮!
可酒窝还在,甚至更深了!
从那天起,我脸上每天多一样东西。
今天多颗痣,明天多道纹。
全是我自己的胭脂调出的颜色!
我知道,那夫人没死!
她在一点一点,偷走我的脸!
而我调的那盒胭脂,成了引子!
我去找道士,道士看了直摇头。
去找和尚,和尚念经也不管用。
最后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点醒了我。
他压低声音:“姑娘,你惹上画皮鬼了。”
“那不是普通鬼物,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邪术!”
“专门收集美貌女子的脸皮,续自己的容颜!”
“破解之法只有一个……”
货郎眼神闪烁,“找到她的本体!”
“本体在哪?”我急得抓耳挠腮。
货郎指着城外乱葬岗:“在坟里埋着呢。”
“可她不是炸了吗?”
“炸的是分身,本体还在棺材里喘气!”
我花重金雇了三个胆大的掘墓人。
趁着月黑风高,摸到乱葬岗。
按照货郎指点的方位,真找到座孤坟。
墓碑上空无一字,倒是贴满了黄符纸。
掘墓人撬开棺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里头躺着个穿宫装的女人,脸上盖着红盖头。
我颤巍巍掀开盖头,差点吓晕过去!
那女人整张脸都是空的!
就是个骷髅包着层人皮,皮上密密麻麻绣着人脸!
仔细数,竟有上百张不同的女子面孔!
最中间那张,正在慢慢浮现出我的眉眼!
已经成型一半了!
“烧!快烧了它!”我尖叫!
掘墓人泼上桐油,扔了火把!
火焰腾起的瞬间,那女人坐起来了!
骷髅手直直抓向我:“还我胭脂!”
我往后躲,绊倒在坟堆上。
眼睁睁看她爬出棺材,浑身着火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货郎突然从树后窜出!
他手里端着个陶罐,泼出黑狗血!
女鬼沾到黑狗血,发出凄厉惨叫!
火焰把她吞没了,烧得噼啪作响!
烧着烧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火堆里传出上百个女子的哭声!
那些被她夺走的脸,都在哭!
哭得人头皮发麻,肝胆俱裂!
最后火灭了,地上只剩一堆灰烬。
灰烬里居然有颗圆溜溜的珠子。
货郎捡起来擦了擦,珠子透出温润的光。
里头隐隐约约,浮动着上百张美人脸。
“这叫面魄,是那些女子的怨气凝结。”
货郎叹口气,“你脸上的东西,得靠这个解。”
他让我把珠子压在枕头下睡三夜。
每夜都会做噩梦,梦见那些女子。
第一夜,她们哭诉被夺脸的痛苦。
第二夜,她们展示生前的模样。
第三夜最恐怖!
她们齐刷刷围着我,伸手来抓我的脸!
我在梦里拼命挣扎,尖叫着醒来。
发现脸上火辣辣的疼!
一照镜子,我差点喜极而泣!
那些多出来的痣、纹、酒窝,全没了!
可还没高兴多久,货郎找上门来了。
他搓着手,嘿嘿直笑:“姑娘,救命之恩……”
“您要多少钱?”我赶紧掏钱袋。
他却摇头:“不要钱,要你那盒笑面胭脂。”
我心里咯噔一下,警惕起来。
“您要那邪门玩意儿干啥?”
“实话告诉你吧。”货郎压低声音,“我也是干这行的。”
“不过我是正经的‘画皮匠’,专收这些邪物。”
“那盒胭脂是引子,得封存起来,免得再害人。”
我将信将疑,把剩下的胭脂给了他。
他当场用符纸包了,塞进个铜匣子。
临走时,他回头深深看我一眼。
“姑娘,记住喽,往后别再调掺血的胭脂。”
“人血招鬼,尤其是女子的心头血。”
“那些脏东西,闻着味儿就来了。”
我连连点头,送他出门。
可关门时,瞥见他袖口滑出个东西。
是个小小的纸人,脸上涂着红胭脂。
和我那日见的,一模一样!
我浑身血液都凉了!
敢情这货郎也不是好东西!
难怪他那么清楚画皮鬼的事!
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偷偷跟上去,见他进了城外义庄。
义庄里摆着十几口棺材。
他打开铜匣子,取出我那盒胭脂。
竟用手指蘸了,往自己脸上涂!
一边涂,一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第一百零三张脸,快齐了……”
镜子里映出的,根本不是货郎的脸!
是张千变万化,不停蠕动的面孔!
时而男时而女,时而老时而少!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画皮魔头!
收集各种脸皮,修炼邪功!
那夫人不过是他放出去的分身!
我吓得转身想跑,却踢到了瓦片。
货郎猛地回头,千变万化的脸定格成我的模样!
“既然看见了,就别走了。”
他用我的声音笑着说,“正好缺张新鲜的脸皮。”
我撒丫子狂奔,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
跑着跑着,前面没路了,是悬崖!
货郎慢慢逼近,手里多了一把小刀。
刀身弯曲,专门用来剥人脸的割皮刀!
“放心,我手艺好得很。”
“剥下来还能用几十年呢。”
退到悬崖边,我绝望了。
往下看,深不见底,跳下去必死无疑。
货郎伸手抓向我,我闭眼等死。
忽然听见一声鸡鸣!
天亮了!
第一缕阳光照在货郎脸上!
他惨叫一声,脸上冒起白烟!
那些偷来的脸皮在阳光下开始脱落!
一张接一张往下掉,像蜕皮似的!
露出底下黑漆漆、腐烂的真容!
原来他怕阳光!
我趁机扑上去,把他撞下悬崖!
他坠落时还在尖叫,声音非男非女。
最后啪嗒一声,摔在谷底没了动静。
我瘫坐在悬崖边,浑身虚脱。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暖洋洋照在身上。
回到胭脂铺,我第一件事就是砸了所有胭脂。
改行卖起了豆腐。
如今我在汴梁城东开个豆腐摊。
每天磨豆子、点豆腐,日子平平淡淡。
只有一件事挺膈应人。
每逢阴雨天,我脸上就会浮现出淡淡的胭脂色。
对着水缸一照,那红色组成一张笑脸。
和我当初调的笑面胭脂,一模一样。
货郎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我现在还记着。
“胭脂入骨,这辈子都洗不掉喽。”
得嘞,故事讲到这儿,也该收场了。
列位姑娘小姐,听我一句劝。
往后买胭脂水粉,可千万仔细瞧。
要是闻到血腥味,赶紧扔远远的!
那些来路不明的妆容秘方,别瞎试。
脸是自己的,丢了可就找不回来喽!
咱们女子家,干干净净最漂亮。
那些邪门歪道,沾不得也碰不得。
散了散了,豆腐脑热乎着呢!
要不要来一碗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