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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深处无名氏(1 / 1)

各位阿姨爷叔,今朝夜里厢,阿拉不讲古时候的事体,就讲讲阿拉自家门口,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上海杨浦区一条叫“隆昌里”的老弄堂里发生的怪事体。

我那时候刚刚从乡下回城,顶替姆妈进里弄加工厂,厂里效益不好,三班倒,回来困觉的辰光都跟人家错开的。

阿拉屋里厢住的是隆昌里最深处的“闷屁”角落,一栋三层楼的老式洋房,原本是一家人住的,后来隔成鸽子笼,住了七八户人家。阿拉住三楼亭子间,隔壁是一对老夫妻,男的姓屠,女的姓啥不晓得,大家就叫她屠师母。

屠师母大概六十多岁,瘦得像根麻将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裳再旧也浆得笔挺。她不大跟人来往,见人点点头,嘴角往上弯弯,算是笑过了,眼神却是木笃笃的,没得啥子内容。怪,就怪在她的爱好上。

她喜欢收集名字。

不是名片,是各种各样的名字。弄堂里哪家生了小囡,她会主动上门,送一双自己绣的虎头鞋,然后仔仔细细问清楚小囡的大名、小名,甚至算命先生起的“寄名”。她会用一支极细的钢笔,把这些名字,用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写在一本厚厚的、黑封皮的硬面抄上。写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品味这些名字的发音。

开始大家觉得这老太婆有点怪癖,但看在她送的鞋子实在精巧,也就随她去了。可自打屠师母开始收集名字,弄堂里就有点不太平了。

先是小菜场卖鱼的马家,刚满月的儿子,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叫“马腾飞”。屠师母记下名字没几天,小囡就开始夜啼,哭得撕心裂肺,送到医院查不出毛病,就是瘦下去。后来一个过路的老道士说,小囡名字太大,“腾飞”压不住,让改个贱名。改叫“马小狗”后,果然不哭了,但人也痴傻了不少,见人就流口水。

接着是前楼阿芳姐,谈了个对象,名字里有个“俊”字。屠师母晓得了,点点头:“俊,好字。”没过多久,那对象骑自行车摔断了腿,脸上还留了疤,跟“俊”字再不搭界。

起初都是些小事体,大家也没往屠师母身上想。直到我家隔壁搬来一个新邻居,在造船厂当技术员的葛家,他家儿子考大学,名字是请老先生起的,叫“葛明远”,寓意前程光明远大。屠师母照例上门,问清了名字,记在本子上,还难得地多问了一句:“生辰八字也蛮好咯?”

结果,葛明远高考前一天,突然发高烧,上吐下泻,硬撑着进考场,最后只考取个中专。葛师傅气得唉声叹气,说这名字没起好。屠师母听到,轻轻叹了口气:“名字是好啊,就是太好了,凡人背不动。”

我那时年轻,又是读过几年书的,不信这些神神叨叨。只觉得屠师母阴森森的,她那本黑簿子更像个不祥之物。我姆妈却警告我:“囡囡,覅去惹屠师母。她屋里厢那个屠先生,常年生病卧床,听讲就是年轻辰光名字太旺,折了寿,现在靠屠师母‘养’着。”

“养?拿啥养?”我好奇。

姆妈压低声音:“拿好名字养呗!把别人名字里的‘运道’、‘福气’借过来,补自家男人的寿!那本簿子,就是她收账的本子!”

我听得寒毛凛凛,这比偷东西还吓人,这是偷人的“运”啊!

怪事终于轮到我头上。那年厂里搞技术比武,我报了名。如果拿到名次,就有机会调去坐办公室。我铆足了劲准备。屠师母不知从哪里晓得了,有一天在公用厨房碰到我,一边慢悠悠地淘米,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小妹,你大名叫啥?我一直叫你小妹,真名还不晓得呢。”

我本来不想说,但看她那双木笃笃的眼睛望着我,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叫,叫谢文娟。”

“谢——文——娟——”屠师母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舌头在嘴里绕了一下,像是在品尝味道,“文气,娟秀,好名字。就是……文气太重,娟秀太弱,压不住你要的东西。”她摇摇头,转身走了。

我心里头莫名一慌。果然,技术比武前一天,我重感冒了,头昏脑胀,喉咙痛得像刀割。硬撑着去比赛,平时滚瓜烂熟的操作规程,在脑子里像一团糨糊,手也抖得厉害,最后出了个大洋相,名次自然没指望。

我躺在亭子间养病,心里又气又疑。难道真是名字的问题?还是巧合?

病好后,我多了个心眼。我开始观察屠师母。发现她除了记名字,每天雷打不动要做一件事:下午三点,阳光正好照到她家朝西的窗户时,她会搬个小凳子坐在窗边,拿出那本黑簿子,翻到某一页,对着阳光,用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的某个名字,一摸就是半个钟头。嘴里哼着一种调子古怪的、像是摇篮曲又像是念咒的歌谣。

有一次,我借着收衣服的机会,在公用阳台偷偷往她屋里瞥了一眼。只见她摸着簿子上的名字,她那个常年卧床的屠先生,就躺在她身后的床上,脸色居然比平时红润了一点点,胸口起伏也平稳些。而屠师母自己的脸色,则显得更灰败,像是精力被抽走了。

她在用那些好名字“养”她男人!而且,她自己也在付出代价!

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愤怒。这不是迷信,这是害人!

我想揭穿她,可没凭没据。而且弄堂里不少人得过她的虎头鞋,或者被她“点评”过名字后,虽然出了点小挫折,但也没出大事,反而觉得她有点“道行”,不敢得罪。

直到弄堂里最有出息的宋家出事了。宋家儿子宋振华,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研究所,年轻有为,名字响亮。屠师母自然记下了。没过半年,宋振华在实验室遭遇意外,化学试剂爆炸,虽然命保住了,但双手重伤,再也做不了精细研究,前程尽毁。宋家姆妈哭得死去活来,直说是名字太“振”惹的祸。

我忍无可忍,趁着一天屠师母出门买菜的辰光,溜进了她家——门居然没锁!也许她觉得自己家除了那本簿子,没值钱东西,也许她觉得没人敢进。

屋里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老人气。屠先生躺在床上,闭着眼,皮包骨头,只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我一眼就看到了窗边桌子上的那本黑簿子。

我心跳得像打鼓,走过去,翻开簿子。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从弄堂里到附近几条街的都有。每个名字后面,还有用更小的字做的标注:“聪”、“健”、“俊”、“顺”、“财”……像是对这个名字所带“特质”的标记。而在一些名字上,比如“马腾飞”、“葛明远”、“宋振华”,还有我的“谢文娟”,名字上面,都用极淡的红色笔画了一个圈,圈里的墨迹似乎比其他地方淡一些,像是被吸走了颜色!

我翻到最新一页,看到了宋振华的名字,那个“振”字上面的红圈颜色最深,而旁边空白处,用铅笔淡淡写了一行小字:“华光过盛,引雷自伤,可取其‘韧’。”

她在分析!在评估每个名字能“取”走什么东西!

我气得浑身发抖。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咳嗽。屠先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珠看向我,嘴唇蠕动,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簿子……烧掉……她……停不下来了……名字……吃人……”

吃人?我头皮发麻。

“阿囡……快走……”屠先生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又昏了过去。

我慌慌张张放下簿子,逃了出去。刚回到自家门口,就看到屠师母提着菜篮子回来了。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木然,但我总觉得她嘴角那丝惯有的、僵硬的微笑,似乎深了一点。

我知道,她发现有人进过她屋子了。

接下来几天,我提心吊胆。屠师母没找我麻烦,但我发现自己开始不对劲了。

先是记性变差。厂里交代的事情,转头就忘。自己的生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然后是存在感变弱。在弄堂里跟熟人打招呼,人家常常像是没看见我,要叫好几声才有反应。在厂里,明明是我做的工作,组长却总记成是别人做的。

最可怕的是,有一次我照镜子,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镜子里的脸有点陌生!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流失。好像“谢文娟”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正在慢慢变得模糊、淡薄。

我慌了!她开始对我下手了!她在用那本簿子,慢慢“吃”掉我的名字,我的存在感!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想起屠先生的话:“烧掉簿子!”

可怎么烧?偷出来?她肯定看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弄堂里又出了件事。剃头店顾师傅的孙子,名字叫顾盼,取“顾盼生辉”之意,生得确实精神。屠师母照例记了名字。没过多久,小孩玩闹时摔了一跤,不偏不倚,碎玻璃划伤了眼角,虽经医治,但一只眼睛的视力还是受损,再也无法“生辉”了。

顾师傅一家哭天抢地,却只怪自己没看好孩子。我心里明白,这又是屠师母的“杰作”!她尝到了“名字”的甜头,胃口越来越大,手法也越来越狠!

愤怒和恐惧让我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我找到顾师傅,把我观察到的事情和我的怀疑,一五一十告诉了他。起初他不信,觉得我疯了。但当我说出他孙子名字被记下,以及屠先生说的“名字吃人”的话时,他脸色变了。他想起屠师母确实来问过孙子的名字和生辰。

“那……那怎么办?”顾师傅又惊又怒。

“簿子是她害人的工具,必须毁掉!”我说,“光我们俩不够,得找其他受害的,或者可能受害的人家。”

我们偷偷联络了马家、葛家、宋家,还有几家被屠师母问过名字、正提心吊胆的人家。大家将信将疑,但听了描述,尤其是宋振华的惨状,都宁可信其有。

我们商量好,趁屠师母下午雷打不动“摸名字”的时候,一起冲进去,抢了簿子烧掉。人多,她一个老太婆拦不住。

行动那天下午,我们七八个人,堵在了屠师母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屠师母果然坐在窗边,手指正抚摸在簿子上顾盼的名字。阳光照在她身上,也照在那本摊开的黑簿子上。她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到,猛地抬头,那双木然的眼珠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清晰的、冰冷的怒意。

“你们做啥?”她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股寒意。

“屠师母,把你那本害人的簿子交出来!”顾师傅上前一步,喝道。

“害人?”屠师母慢慢合上簿子,抱在怀里,嘴角又扯出那丝僵硬的笑,“我在帮大家。名字里的好东西,他们自己背不动,我帮他们分担点,攒起来,给我家老头子续命,有错吗?你们看看他——”她指了指床上形销骨立的屠先生,“没有这些名字养着,他早就不在了!是这些名字,在替他活!”

“放屁!”宋家姆妈哭喊着,“你那是偷!是抢!我儿子的‘振’和‘华’,是被你偷走了!他才变成这样!”

“那是他命里担不住!”屠师母声音尖利起来,“我拿过来,是废物利用!”

“少跟她废话!抢过来烧了!”葛师傅脾气暴,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床上的屠先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憋得紫红。屠师母一惊,连忙转身去看。顾师傅趁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抢过了那本黑簿子!

“还给我!”屠师母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护崽的母兽一样扑过来,但她哪里抢得过顾师傅。

“烧!快烧!”大家喊道。

我早已准备好火柴,划燃,凑近簿子的一角。火焰立刻舔舐上那黑色的硬壳封面。

“不——!”屠师母目眦欲裂,竟然不顾一切地用手去拍打火焰!她的手瞬间被烫伤,发出“嗤”的声响和焦糊味,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簿子燃烧,屋里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风!不是从门窗来的,像是从簿子里钻出来的!风中带着无数细碎的、呜咽的、哭泣的声音,仔细听,好像是在喊各种各样的名字:“腾飞……”“明远……”“振华……”“文娟……”“盼盼……”

那些被记录、被“取”走了特质的名字,它们的“主人”似乎有一部分被禁锢在簿子里,此刻随着焚烧被释放出来,发出不甘的哀鸣!

与此同时,床上的屠先生猛地坐了起来!他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生命力!他直挺挺地倒下去,再也不动了。

“老头子!”屠师母发出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哀嚎,放弃了救火,扑到床前。

而那本燃烧的簿子,在顾师傅手里已经烧成了一团扭曲的火焰,里面的纸页化作片片带着火星的黑灰,在阴风中飞舞,那些呜咽声也渐渐微弱、消散。

簿子烧完了,只剩一点灰烬。屋里的阴风停了。哀鸣声也消失了。

屠师母抱着屠先生逐渐冰冷的身体,呆呆地坐着,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比之前那种木然更可怕,那是彻底的死寂和崩溃。她身上那股阴森森的气息,似乎也随着簿子的焚烧而消散了,只剩下一个普通老妪的悲凉。

我们几个人站在屋里,看着这一幕,心里没有多少痛快,反而沉甸甸的。毁掉了害人的东西,但也似乎目睹了一个扭曲的悲剧。

后来,屠师母没多久也死了。弄堂里恢复了平静。马家小狗还是傻傻的,葛明远读了中专,宋振华转了行政岗,我的记性慢慢恢复,存在感也强了,但总觉得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也许是那次被“取”走了一点的“文秀”之气?

至于那本簿子的灰烬,被我们扫起来,倒进了苏州河。有人说,倒灰烬的时候,好像看到水里浮现出很多模糊的人脸,一闪就不见了。

所以啊,各位邻居,名字是爹娘给的,运道是自己修的。

莫要轻易把自家囡囡的名字、生辰,告诉那些神神叨叨、眼神不对的人。更莫要羡慕别人名字好,觉得自己名字平。

名字里的东西,偷不来,抢不走,硬要夺,害人害己,最后都是一场空。自家的名字,自家宝贝好,清清白白做人,比啥个好名字都强。

散会了,回去问问自家小囡,最近有没有怪阿姨问名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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