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隋朝开皇年间生人,家在江南一个叫锦水镇的地方。
镇上以刺绣闻名,绣娘们的巧手能绣出活灵活现的花鸟,甚至能绣出人脸上的喜怒哀乐。
但我们镇有个代代相传的禁忌,也是民间第一忌讳。
“不可为活人绣全身像。”
“更不可,将生辰八字绣入像中。”
我娘是镇上最好的绣娘,她绣的牡丹能引来真蝴蝶。
七岁那年,我问娘为什么有这个规矩。
娘正在绷绣架,银针在指尖顿了顿。
“因为绣像会吸魂。”她声音压得很低,“绣得越像,吸得越狠。绣完最后一针,魂就钉在布里了。”
我不信。
觉得大人们总爱用这些话吓唬小孩。
直到十二岁那年,镇上来了个云游的画师。
画师姓袁,瘦高个子,背着一个长长的画筒。
他说能为人画全身像,画得和照镜子一样。
镇里老人劝阻,说画全身像犯忌。
袁画师大笑,说那是愚昧。
最先动心的是开布庄的吴老爷。
吴老爷年过五旬,想留幅画像传给子孙。
他瞒着家里人,偷偷请袁画师到宅中作画。
画了三天三夜。
画成那日,吴老爷亲自将画挂在中堂。
画中吴老爷端坐太师椅,面带微笑,连眼角皱纹都纤毫毕现。
可当天夜里,吴家就出了怪事。
值夜的家仆听见中堂有脚步声。
偷偷去看,只见画中的吴老爷,竟在慢慢眨眼!
眼珠子左右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家仆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去禀报。
等吴家人赶到中堂,画还是那幅画。
但画中人的嘴角,似乎比白天上扬了些。
像是在冷笑。
吴老爷强作镇定,说定是家仆眼花。
可第二夜,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吴老爷的独子,八岁的吴小少爷,半夜哭闹说画里有人叫他。
吴老爷哄睡孩子,自己去中堂查看。
这一去,就没回来。
天亮后,家人发现吴老爷瘫坐在画前,两眼直勾勾盯着画像。
叫他,他不应。
推他,他不动。
像一尊泥塑。
而画中的吴老爷,姿势变了。
原本端坐的画像,此刻竟微微前倾。
双手从扶手上抬起,向前伸出。
像是要抓住什么。
更要命的是,画中人的眼睛,不再是看着前方。
而是向下盯着。
盯着瘫坐在地上的、真正的吴老爷。
吴家人慌了,请来镇上最有经验的绣娘——也就是我娘。
我娘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这画……不是画的。”
“是绣的。”
众人细看,果然发现画像的纹理有细微的针脚痕迹。
远看像笔墨,近看才知是极细的丝线绣成。
袁画师根本不是画师。
是个绣匠!
而且他用的是“影绣”之法——在画布下先垫一层特制的皮纸,绣像完成后远看如画,近看才能发现是刺绣。
“他在哪里?”我娘厉声问。
吴家人说,袁画师三天前就离开了,说是去下一个镇子。
我娘摇头,“他走不了。绣了这种像,绣匠必须守在附近,等像‘活’了,才能取走。”
她让人搜遍吴宅。
最后在祠堂的牌位后面,找到了袁画师。
他盘腿坐着,手里还捏着针线。
人已经僵了。
脸上带着诡异的满足笑容。
而他的胸口,插着一根三寸长的银针。
针眼处,穿着一根细细的红线。
红线的另一端,延伸向中堂的方向。
我娘顺着红线找去。
红线穿过走廊,爬过门槛,最后连在了那幅画像的背面。
画布背面,用血写着吴老爷的生辰八字。
还有一行小字:
“以魂养绣,以绣续命。”
“此像成时,吾命尽矣。”
“然魂入绣,可得长生。”
袁画师用自己的命,绣了这幅像。
想把吴老爷的魂吸进绣像,然后让自己的魂占据吴老爷的身体!
借尸还魂!
吴家人吓得赶紧烧画。
画扔进火盆,却烧不起来。
火焰绕着画转,就是点不燃。
反而从画中传出吴老爷的哀嚎!
“疼……好疼……烧着我了……”
画中人的脸扭曲起来,像在火中挣扎。
我娘当机立断,取来一把剪刀。
不是剪画。
是剪断了那根红线。
红线一断,画中人的哀嚎戛然而止。
画像瞬间燃起绿色火焰,眨眼间化为灰烬。
而瘫坐在地的吴老爷,猛地吸了口气,活过来了。
但他从此痴傻,见人就喊“别绣我”。
至于袁画师的尸体,当晚就不见了。
只剩那根插在他胸口的银针,钉在原地。
针上穿着的红线,一直延伸到宅外,消失在夜色中。
像是他的魂,顺着红线逃走了。
自那以后,规矩成了铁律。
没人敢绣全身像,更不敢把八字绣进去。
我继承了娘的手艺,十七岁就成了镇上数一数二的绣娘。
十九岁那年,我嫁给了邻镇一个姓赵的布商。
夫君温文尔雅,待我极好。
只是他有个怪癖——极爱我的刺绣。
尤其爱看我绣人像。
婚后半年,他说想请我为他绣一幅全身像。
我当即拒绝,说了禁忌。
夫君不以为意,“那是你们锦水镇的规矩,我们这儿不信这个。”
我坚决不从。
他也不再提,但眼中总有遗憾。
又过半年,我有了身孕。
妊娠反应很重,终日卧床。
夫君体贴入微,日日守在床边。
一天夜里,我醒来口渴,发现夫君不在身旁。
隐约听见隔壁房间有窸窣声。
我披衣下床,悄悄走过去。
房门虚掩,透出昏黄烛光。
我凑近门缝往里看。
夫君背对着门,坐在绣架前。
他竟在绣东西!
绣架上绷着一块素白绸布。
布上已经绣出了一个轮廓。
人的轮廓。
他绣得很专注,手法竟十分熟练。
完全不似生手。
针起针落,丝线穿梭。
每一针都精准流畅。
我看得呆了。
他从何处学的刺绣?
正疑惑间,夫君忽然停了手。
他缓缓转过头。
烛光映照下,他的脸半明半暗。
“娘子,你醒了。”他声音温柔,却让我脊背发凉。
“你……在绣什么?”
“绣你啊。”夫君微笑,侧身让开。
绣架上,果然是我的全身像。
已经绣了大半。
眉眼口鼻,与我一般无二。
连我眉梢那颗淡痣,都绣得分毫不差。
只是眼睛处,还留着两个空洞。
没有绣眼珠。
“你……你怎会刺绣?”我声音发颤。
“我娘教的。”夫君放下针线,走到我面前,“我娘也曾是绣娘,只是后来嫁入赵家,不再碰针线。她临终前,将手艺传给了我。”
“可你从未说过……”
“怕你多想。”夫君揽住我的肩,“我只是想留幅你的绣像。你如今有孕,我怕……”
他没说下去,但我懂了。
怕我难产,怕我死。
想留个念想。
我心一软,默许了。
只是叮嘱:“千万别绣眼珠,也别绣八字。”
夫君点头应下。
从那以后,他每晚都在隔壁绣像。
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
绣像也一天天完整。
除了眼睛,其他部分都绣好了。
连我怀孕隆起的腹部,都绣得惟妙惟肖。
绣像挂在书房,用布帘遮着。
夫君不让我看,说要等完全绣好再揭开。
我隐隐不安,但没多想。
直到怀孕七个月时,我开始做怪梦。
梦见自己躺在绣架上。
浑身被丝线缠绕。
针尖刺入皮肤,一针一针,绣出图案。
我想动,动不了。
想喊,喊不出。
只能眼睁睁看着针线在我身上穿梭。
绣出一朵朵血色梅花。
每次惊醒,都浑身冷汗。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身上真的出现了红点。
像针眼。
分布在手臂、小腿。
不疼不痒,但清晰可见。
我告诉夫君。
他仔细查看,皱眉道:“怕是孕期血热,起了疹子。我让大夫开些药膏。”
药膏用了,红点却没消。
反而越来越多。
渐渐连成线。
像……像刺绣的轮廓。
我慌了,想去找娘。
可锦水镇离得远,我身子又重,不便远行。
只能写信。
信寄出后,石沉大海。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回音。
而我的肚子,已经大得惊人。
像怀了双胎。
可大夫说,只有一个胎儿。
只是长得特别大。
八个月那夜,我又做了噩梦。
这次梦见绣像上的“我”,从布里走了下来。
她走到我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我。
然后,她伸出手,按住我的肚子。
“时候到了。”她说,“该换我活一活了。”
我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按进我的肚子。
没有血。
肚子像水波一样荡开涟漪。
她的手,穿了进去。
抓住了里面的胎儿。
胎儿踢动,挣扎。
她却笑了。
“乖孩子,别怕。娘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猛地一抽!
把胎儿从我的肚子里,拽了出来!
没有伤口,没有血。
胎儿悬在半空,浑身缠绕着丝线。
像被绣出来的。
我尖叫着惊醒。
肚子还在,胎儿还在动。
但肚皮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青紫色,五指分明。
我彻底崩溃了,冲进书房,扯下绣像的布帘。
绣像完整了。
连眼珠都绣上了。
墨色的丝线,绣出幽深的瞳孔。
正盯着我。
更可怕的是,绣像中“我”的肚子,原本是隆起的。
现在,瘪下去了。
而绣像的右下角,多了一行小字。
用金线绣的。
是我的生辰八字!
我浑身冰冷。
夫君推门进来,看见我站在绣像前,脸色一变。
“谁让你看的!”
“你绣了眼珠……还绣了八字!”我嘶声道,“你想害死我吗?!”
夫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陌生而诡异。
“不是害你。”他慢慢走近,“是救你。”
“娘子,你其实……早就死了。”
“三个月前,你就难产死了。”
“现在的你,只是一缕残魂,附在这具身体里。”
“我绣这幅像,是为了留住你的魂。等像绣成,把你的魂移进去,你就能以绣像之身,永远陪着我。”
我如遭雷击,“你胡说!我还活着!我能动,能说话,能感觉到胎动!”
“那是残魂的错觉。”夫君怜悯地看着我,“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娘不回信?为什么你身上有针眼?为什么你的肚子大得不正常?”
他指向绣像,“你看,绣像中的你,才是你真正的模样。消瘦,苍白,死气沉沉。”
我看向绣像。
的确,绣像中的“我”,虽然眉眼像我,但神情憔悴,眼窝深陷。
像久病之人。
“不……我不信……”我踉跄后退。
夫君叹口气,“那我证明给你看。”
他取出一面铜镜,举到我面前。
镜中,我的脸苍白如纸。
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完全不像活人。
而我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勒痕。
像是……上吊留下的。
“三个月前,你听说你娘病重,急火攻心,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你悲痛之下,悬梁自尽。”夫君声音低沉,“我发现时,你已经没气了。”
“我不甘心,用了我娘传的‘续魂绣法’。将你的残魂封在体内,绣了这幅像,想慢慢将你的魂补全,移入绣像。”
“可你的魂太弱,需要养分。所以我每晚刺绣,其实是在用针线引导你的魂,慢慢汇聚。”
“你身上的红点,是魂针留下的痕迹。”
“你做的梦,是魂识在感知绣像。”
“至于胎动……”他苦笑,“那是绣像中的‘胎魂’在动。我绣了你的像,也绣了孩子的像。孩子的魂,就在绣像的肚子里。”
我瘫坐在地,浑身颤抖。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那我这三个月,都是行尸走肉?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怕你受不了,魂飞魄散。”夫君蹲下身,握住我的手,“娘子,再给我一个月。等绣像完全‘活’了,你就能永远陪着我了。我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他的眼神炽热而疯狂。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可能是真的。
因为很多细节,确实不对劲。
比如我从不觉得饿,虽然每日进食。
比如我从不流汗,虽然天热。
比如我的皮肤,越来越冷。
可我还是不甘心。
“我要见我娘。”我盯着他,“如果我真死了,我娘会知道。”
夫君脸色微变,“锦水镇太远,你身子不便……”
“那就让我写信,让她来。”
“信已经寄过了,她没回。”
“再寄一封。”
夫君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但你得答应我,在这之前,好好休养。别碰绣像,别问太多。”
我答应了。
当晚,我写了信,夫君说次日去寄。
夜里,我假装睡下。
等夫君睡着后,我悄悄起身。
我要去书房,再看一眼绣像。
如果我真死了,我的魂在绣像里,那我应该能感觉到。
书房烛火未熄。
绣像静静挂在墙上。
烛光摇曳,绣像中的“我”,眼睛似乎在转动。
我走近些,仔细看。
绣像的眼睛,用的是黑色丝线。
但瞳孔深处,有一点极小的金线。
像是……绣了什么字。
我凑得更近,几乎贴到绣像上。
突然,绣像的眼睛眨了一下!
不是错觉!
真的眨了一下!
我吓得后退,绣像却动了!
绣布鼓起,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一只手,从绣像中伸出!
苍白,纤细,缠绕着丝线。
是我的手!
它抓向我!
我转身想逃,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那只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脚踝!
冰冷,僵硬。
像死人的手。
“进来吧……”绣像中传出声音,和我的一模一样,“我们本是一体……”
我拼命踢踹,那只手却越抓越紧。
丝线从手上蔓延,爬上我的小腿。
像无数细小的蛇。
“夫君!救我!”我尖声呼救。
房门被撞开。
夫君冲进来,看见这一幕,脸色大变。
他抄起剪刀,冲向绣像。
却不是剪那只手。
而是一剪刀,刺向我的胸口!
我瞪大了眼。
剪刀刺入皮肉,却没有血。
只有一团白色的、棉絮状的东西,从伤口涌出。
“对不起,娘子。”夫君眼神疯狂,“但你的魂,必须完整归位。这具身体,已经坏了。”
他拔出剪刀,又刺!
这次刺向我的肚子。
肚子裂开。
里面没有胎儿。
只有更多的棉絮,和一团缠绕的丝线。
丝线中,裹着一个巴掌大的、布偶般的婴儿。
婴儿的眼睛,是两个墨点。
它咧开嘴,发出细弱的哭声。
像猫叫。
“你看,我们的孩子。”夫君抱起布偶婴儿,“我早就绣好了。只等你的魂,彻底归位。”
我终于明白了。
我确实死了。
但我的魂,没有附在这具身体里。
这身体,是夫君用棉花和布缝制的!
一具人偶!
他先用续魂绣法留住我的残魂,然后将魂封入人偶,让我以为自己还活着。
同时,他绣了那幅像,想将我的魂慢慢引入绣像。
这样,他就能同时拥有“活着的我”(人偶)和“永恒的我”(绣像)。
而真正的我,早就死了。
尸体在哪儿?
我看向绣像。
绣像的背面,微微鼓起。
像是……里面垫了什么东西。
夫君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了。
“你猜到了。”他走过去,轻轻撕开绣像背面的裱布。
里面,露出一张干瘪的人皮。
我的脸皮。
完整剥下,经过特殊处理,绷在绣架上。
他绣的像,是绣在我的脸皮上!
用我的皮为布,以我的骨为针,以我的发为线!
“这样绣出来的像,才最有灵性。”夫君抚摸着人皮绣像,“你的魂,最喜欢自己的皮。很快就会完全移进来了。”
我,不,这具人偶,开始崩解。
棉花从胸口和腹部的破洞涌出。
丝线断裂,四肢脱落。
最后,只剩下一颗头,滚落在地。
人偶的头颅里,有一小团微弱的白光。
是我的残魂。
夫君小心地捧起那团光,走向绣像。
“来,归位吧。”
他将光按向人皮绣像。
光融入皮中。
绣像的眼睛,骤然亮起。
有了神采。
嘴微微张开,吐出气息。
“夫……君……”
绣像说话了。
声音空洞,带着回音。
“我……回来了……”
夫君热泪盈眶,抱住绣像。
“欢迎回家。”
他完全没注意到,绣像的手,慢慢抬了起来。
缠绕着丝线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后颈。
然后,猛地刺入!
丝线像活物一样,钻入他的皮肤,顺着血管蔓延。
夫君僵住了,瞪大眼睛。
“娘子……你……”
“我不是你娘子。”绣像咧嘴笑了,“我才是真正的袁画师。”
夫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百年前,我被锦水镇的绣娘所害,魂飞魄散。只有一缕残魂,附在一根银针上。”
“我等了百年,终于等到一个机会——一个痴情的丈夫,一个死去的妻子,一张完整的人皮。”
“我引导你学刺绣,教你续魂绣法,让你以为能复活妻子。”
“其实,我是在利用你,收集完整的魂魄——你的痴情,她的怨念,胎儿的纯净。”
“现在,三魂齐聚,我该复活了。”
丝线从夫君七窍钻出。
他的身体迅速干瘪,像被吸干了精血。
最后,只剩一张人皮,瘫在地上。
绣像从墙上飘落。
人皮展开,包裹住绣像。
丝线穿梭,将人皮缝合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站在房中。
她活动手脚,适应新的身体。
然后,她看向地上人偶的头颅。
那团残魂还在微弱闪烁。
“至于你……”她俯身,捡起残魂,“你就留在这颗头颅里吧。永远看着,我是如何用你的身体,活出新的人生。”
她将残魂塞回人偶头颅,放在书架上。
然后,她推开房门,走进夜色。
第二天,“我”活着的消息传开了。
“我”说,夫君突发恶疾去世,留下遗腹子。
“我”继承了布庄,生意越做越大。
“我”还重新拾起刺绣,成为远近闻名的绣娘。
只是“我”绣的人像,总是特别传神。
传神到……像把真人的魂绣了进去。
而“我”的书房里,永远摆着一颗旧人偶的头颅。
眼眶空洞,却仿佛在注视一切。
偶尔有客人问起。
“我”会温柔地笑。
“那是我夫君留下的念想。”
“他说,要永远看着我。”
只有我知道真相。
因为我就是那颗头颅里的残魂。
我被困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那个占据了我皮囊的恶鬼,用我的身份活着。
看着“我”继续害人。
看着“我”用刺绣,收集更多魂魄。
等待下一次,真正的复活。
百年轮回,再次开启。
而民间第一禁忌,依然在流传。
不可为活人绣全身像。
不可将生辰八字绣入像中。
但总有人不信邪。
总有人,自投罗网。
就像当年的吴老爷。
就像我的夫君。
就像……下一个。
总有一天,“我”会攒够魂魄。
彻底重生。
到那时,这颗头颅里的残魂,也该散了。
但在此之前,我还在看。
永远看着。
永世不得解脱。
这就是的代价。
也是所有,触碰禁忌之人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