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胎秘闻(1 / 1)

我是清朝顺治年间的一个落第秀才,名叫贺望安。

这事得从我们县城西边那座荒废的古寺讲起。

寺名唤作“无头佛寺”,因为大殿里供着一尊没有头颅的石佛。

那尊佛是从前朝就立在那儿的。

佛像颈项断裂处十分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一刀斩断。

佛身却保存完好,披着的石雕袈裟纹理依然清晰。

最诡异的是,那佛没有头,却有一双手。

双手在腹前结着一个古怪的印——左手覆在右手上,掌心向上,像在捧着什么东西。

可掌心里空空如也。

我们县城的人,都知道关于这尊佛的第一禁忌。

“不可在佛前说谎。”

“更不可在子时后,独自踏入大殿。”

我原本是不信这些的。

直到康熙三年,那个闷热的夏天。

事情的开端,是县城里接连有人失踪。

第一个是卖油的朱老五。

他那日收了摊,说要去城西给古寺的守庙人送灯油。

守庙人是个哑巴老头,在寺旁搭了个草棚,一住就是三十年。

朱老五去了就没回来。

第二天,他家人去寻,只在古寺大殿门槛上,发现他平日装钱的褡裢。

褡裢里铜钱分文不少。

还多了一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的、温润如玉的白石。

石头上天然生着淡淡的红纹,像经络一样。

朱老五的婆娘捧着石头嚎啕大哭,说这石头是热的。

像人的体温。

县衙来了人,查了几天,没查出名堂。

只说可能是遭了匪,但钱又没丢。

事情就不了了之。

过了半个月,第二个失踪的是绸缎庄的胡掌柜。

他是去收账的,路过古寺时突然下了暴雨,进去避雨。

跟着的小伙计说,掌柜的进殿时还好好的,让他在廊下等着。

雨停后,小伙计进去叫人。

大殿里空无一人。

只有胡掌柜的账本,端端正正放在无头佛的双掌之中。

账本旁边,也有一块白石。

这次的石头上,红纹更密了,像蛛网。

石头也是温热的。

县城开始流传各种说法。

有人说,那佛当年是被恶人斩首,怨气不散,专抓活人。

有人说,佛虽无头,却有灵,嫌世人吵闹,收了去清净。

我更信第三种说法。

守庙的哑巴老头有问题。

因为两个失踪的人,最后见的都是他。

我去找他时,是个黄昏。

老头正在草棚前熬粥,见了我也没停手。

他确实不会说话,只能比划。

我问他可曾见过那两人。

他摇头。

我问佛殿里可有古怪。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后双手合十。

意思大概是:佛的事,凡人莫问。

我正要再问,忽然瞥见他熬粥的锅里,浮着几块白色的东西。

不像米,也不像菜。

倒像……像那些白石子的碎块!

我头皮一麻,连退几步。

老头抬头看我,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舀起一勺“粥”,慢慢送进嘴里。

咀嚼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像在嚼石子。

我转身就跑,回到县城时,天已全黑。

那夜我没睡好。

梦里总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

还有低低的、含糊不清的诵经声。

不像人念的。

倒像石头在摩擦。

第二天,我决定去佛殿看个究竟。

我选了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

大殿里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破窗棂照进来。

无头佛静静立在高台上。

佛身布满灰尘,可那双手却异常干净。

像有人经常擦拭。

我走近些,仰头看佛的断颈。

断口处光滑得诡异,连一点崩茬都没有。

这绝不是刀斧能砍出来的。

倒像是……像是它自己从头颅里“长”出来,然后头颅自行脱落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正想退开,脚下踢到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半截蜡烛。

蜡烛滚到佛台下面,我弯腰去捡。

却看见佛台底座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字迹极深,像是用铁钎一下下凿出来的。

我拂去灰尘,仔细辨认。

“信女吴王氏,康熙元年三月,偷邻家鸡三只,谎称未偷。三日后腹中生石,疼痛而亡。”

“信男赵德柱,康熙元年七月,污同窗舞弊,实乃己为。当夜喉中梗石,窒息而死。”

“信女周丫头,康熙二年腊月,许愿嫁与张生,心另属他人。旬日心痛如绞,剖之,心已成石。”

全是人名、罪行、死状!

而且死法都是身体里长出石头!

最后一行字较新:“凡欺心者,佛前妄语者,皆受石胎之刑。石由心生,由腹出,归佛掌。”

落款是四个字:“无头有眼”。

我手一抖,蜡烛掉在地上。

所以那些白石……

是人心生出来的?

失踪的两个人,难道也……

我猛地抬头,看向佛那双空荡荡的手掌。

如果那些石头真是从人身体里长出来的。

那它们现在在哪儿?

“在看什么呢?”

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我惊得跳起来,回头一看,竟是县衙的捕快头子,郑彪。

他带着两个手下,不知何时进了殿。

郑彪皮笑肉不笑,“贺秀才,也对这佛有兴趣?”

我强作镇定,“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郑彪走到佛台前,伸手摸了摸那些刻字,“这可是邪术啊。蛊惑人心,制造恐慌。”

他转身盯着我,“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借佛的名义,杀人取石呢?”

“取石做什么?”

郑彪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石头好啊。石头能卖钱。尤其是这种像玉的石头,温的,带血丝的,可是稀罕物。”

他凑近我,压低声音,“听说京城有些达官贵人,就爱收藏这种‘人胎石’。说是能延年益寿。”

我浑身发冷。

所以不是佛在杀人。

是人在杀人,取石,贩卖?

郑彪拍拍我的肩,“贺秀才,我劝你别管闲事。这案子,县太爷心里有数。”

他说完就走了。

我站在殿中,却觉得更不对劲。

如果真是官府的人在做这勾当,为什么还让我看到刻字?

为什么让我知道“石胎之刑”?

他们应该毁掉证据才对。

除非……

除非那些刻字,本来就是想让人看到的。

我冲出大殿,直奔守庙人的草棚。

我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草棚里没人。

锅里还煮着东西,咕嘟咕嘟响。

我掀开锅盖。

里面不是粥。

是半锅清水,煮着三块鸡蛋大的白石!

石头在沸水中翻滚,表面的红纹愈发鲜艳,像在跳动。

我拿起灶边的火钳,夹起一块。

石头滚烫,透过火钳传来温度。

我把它拿到亮处细看。

红纹深处,似乎有极小的黑点。

我凑得更近。

那黑点……那黑点突然动了一下!

像眼睛!

我吓得扔掉火钳,石头滚落在地,裂成两半。

裂口处,流出黏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腥气扑鼻。

不是血。

是更浓的、像腐败内脏一样的东西。

液体中,还有细细的、白色的……

是骨头!

人的小指骨!

我弯腰干呕起来。

就在这时,草棚外传来脚步声。

守庙老头回来了。

他看见地上的碎石头和液体,愣了一下。

然后抬头看我,眼神变得极其古怪。

那不是愤怒。

是怜悯。

他走过来,蹲下身,用手去捧那些液体和碎骨。

捧起来,慢慢走回锅边,倒回锅里。

然后他转身,对我做了个手势。

他先指指自己的心口。

又指指地上的液体。

最后指向古寺大殿的方向。

他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

但我看懂了。

“心坏了。”

“石头生了。”

“佛收走了。”

我颤抖着问:“是佛在杀人?还是人在杀人?”

老头摇头。

他指指天,又指指地,最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缓缓下压到腹部。

这个手势,我后来才明白。

意思是:天理循环,报应在身。

佛不杀人。

人自己杀自己。

石头从心生,从腹出。

那是他们自己结的果。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县城。

还没到家,就看见街上一片混乱。

人们围在县衙门口,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郑捕头死了!”

“死在家里,肚子上一个大洞!”

“肚子里空空如也,像是被掏空了!”

“可地上没有血,只有一堆白石头渣子!”

我挤进人群,听见仵作正在向县太爷禀报。

“死者腹中脏器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碎石。碎石表面光滑,似在体内温养多时。死因……像是石头撑破了肚皮。”

县太爷脸色铁青,“可有人见他近日有异?”

郑彪的妻子哭道:“他这几日总说肚子胀,还发热。夜里睡觉,肚子会动……妾身还以为是吃坏了……”

人群哗然。

我忽然想起佛台底下的刻字。

“腹中生石,疼痛而亡。”

郑彪也说了谎?

他做了什么?

我正想着,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顶撞。

我捂住肚子,冷汗瞬间下来。

我想起自己昨日对邻居撒谎,说借他的书还没看完。

其实我早看完了,只是不想还。

就这一句谎。

就这一句……

我连滚带爬跑回家,关紧房门。

脱下衣服一看,小腹处果然鼓起一个硬块!

摸上去滚烫,还在微微跳动!

我瘫坐在地,绝望如潮水涌来。

原来是真的。

无头佛是真的。

石胎之刑是真的。

说谎的人,欺心的人,真的会在腹中结出石头!

可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从前没有?

我猛然想起刻字上的时间——都是康熙年间的事。

而这座佛,是前朝就有的。

难道这“刑罚”,是清朝才开始的?

我忍着剧痛,翻出县志。

查到无头佛寺的记载。

“寺建于明永乐年间,初名宝相寺。内有石佛一尊,宝相庄严。”

“崇祯十七年,流寇过境,欲毁佛取金。刀砍佛颈,佛头落地,寇众皆暴毙。”

“自此佛失其首,寺渐荒废。”

“顺治五年,有游方僧至,见佛叹曰:‘无头有眼,可观人心。妄语欺心者,当受石胎之厄。’僧留三日,于佛掌刻印而去。”

游方僧!

是那个僧人在佛掌刻了印,才让佛有了这种“能力”?

可他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腹中的硬块更大了,疼痛加剧。

我咬破指尖,用血在纸上写下所有疑问。

如果我要死了,至少留下线索。

写着写着,我忽然想起守庙老头的手势。

他指天指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下压到腹。

这个动作……

我忍着痛,模仿了一遍。

双手合十,高举,缓缓下压。

当手压到腹部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是佛的手印!

无头佛的手印,左手覆右手,掌心向上。

那不是捧东西的姿势。

是“接引”的姿势!

接引什么?

接引从人腹中生出的石头?

可石头接引到哪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冲向古寺。

我要在死前,弄明白这一切。

大殿里,守庙老头已经在等我了。

他盘腿坐在佛台下,面前摆着三块完整的白石。

石头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荧光。

红纹像血管一样搏动。

老头见我进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佛掌。

意思很明显:你的石头,也要归到这里。

我跪倒在地,“为什么?为什么一句谎话就要受这种刑罚?”

老头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

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每个人名后,都跟着罪行和日期。

最早的记录,是顺治六年。

最近的,是昨天。

而罪行的旁边,还有另一个名字。

“受益者”。

比如:“朱老五,谎称油纯,实掺桐油。石归王员外。”

“胡掌柜,虚报账目,私吞货款。石归李知府。”

“郑彪,诬陷良民,屈打成招。石归……县太爷。”

我浑身冰冷。

所以石头被取走,是给了这些人?

这些人“受益”什么?

老头翻到最后一页,递给我看。

上面写着:“贺望安,借书不还,伪称未阅。石归……”

后面是空的。

但再往下看,有一行小注。

“石胎之刑,非佛所降。乃人心自招。”

“然有术士,以邪法引石气,转嫁于人。得石者,可延寿三年。每石仅效一次。”

“今操控此法者,乃县衙主簿,虚云子。”

“借佛之名,行邪祟之事。收钱取石,谋财害命。”

“佛本无灵,人心有鬼。”

我如坠冰窟。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佛罚。

是一个叫虚云子的术士,利用人们对无头佛的恐惧,设下的局!

他不知用了什么邪法,能让说谎者腹中生石。

然后再取走石头,卖给那些想延寿的权贵!

守庙老头指指殿外。

月光下,一个人影正匆匆走来。

穿着官服,正是县衙主簿,虚云子!

他手中提着一个布袋,袋子里有东西在发光。

是石头!

不止一块!

虚云子看见我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都齐了。”他声音尖细,“贺秀才,你的石胎已成,正好取出来。王员外等了半个月了。”

我腹中剧痛难忍,“你……你如何做到的?”

虚云子走到佛前,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符印,按在佛掌中。

佛掌突然泛起黑光。

“简单。”他得意道,“这佛掌中,早被我师父刻下‘引孽阵’。但凡在佛前说谎,心中生愧,孽气就会被阵法引入腹中,结成石胎。”

“我再以符印激发,石头便破腹而出。”

“至于那些刻字,不过是为了让世人更信‘佛罚’罢了。”

他逼近我,“你放心,取石很快。你不会有太多痛苦。”

守庙老头突然站起来,挡在我身前。

他张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愤怒地指着虚云子。

虚云子冷笑,“老哑巴,你守庙三十年,真当自己是护法了?你女儿当年不就是因为说了谎,腹中生石死了吗?你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敢说,怕她也成‘罪人’?”

老头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原来他女儿也是受害者。

虚云子从布袋里抽出一把匕首,刀身刻满符文。

“让开,否则连你一起取石。”

老头不动。

虚云子举刀就刺!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无头佛那双一直结印的手,突然动了!

石手猛地一合,抓住了虚云子持刀的手腕!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

虚云子惨叫,匕首落地。

佛手继续收紧,将他整个人提到半空!

“不可能!佛是死的!阵法是我师父刻的!”虚云子疯狂挣扎。

大殿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不是从佛身发出的。

是从四面八方,从地底,从空气中响起的。

“阵是死的。”

“孽是活的。”

“你以孽养阵三十年,阵已通灵。”

“今日,阵要反噬。”

虚云子惊恐地瞪大眼,“你是谁?!”

那声音笑了。

笑声像石头摩擦。

“我是第一个石胎。”

“崇祯十七年,被流寇砍头的小僧。”

“我的头落了地,我的孽却留在佛身。”

“你们用我的孽,害了三百二十一人。”

“今日,够数了。”

虚云子的腹部突然隆起!

不是一块石头。

是无数碎石,从他体内爆出!

他像个装满石头的袋子,被从内部撕开!

碎石喷射,打在佛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虚云子瘫倒在地,腹部一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碎石。

守庙老头跪下来,对着佛叩首。

我腹中的硬块,突然消失了。

疼痛也停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只对我一人。

“谎已还,石已消。”

“今日起,此寺当毁。”

“佛当碎。”

“阵当灭。”

“但人心之孽,不会灭。”

“好自为之。”

轰隆!

无头佛从内部裂开,碎成一地石块。

佛掌中的黑色符印,化为灰烬。

大殿开始摇晃,梁柱倒塌。

我和老头跑出寺外,回头看去。

整座古寺,在月光下轰然坍塌。

尘土飞扬。

待尘埃落定,废墟中,只剩一堆乱石。

和满地的白色碎渣。

像无数破碎的石胎。

第二天,县城炸开了锅。

古寺倒塌,主簿暴毙。

县太爷疯了,嘴里不停喊:“石头!石头在肚子里!”

王员外、李知府等一众官员富商,纷纷病倒。

郎中诊断,都是腹中生硬块,高烧不退。

不出七日,全死了。

剖开肚子,里面都是碎石。

人们说,这是无头佛最后的惩罚。

但我知道不是。

佛早就死了。

是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那些石胎中的怨气,反噬了他们。

守庙老头在寺墟前坐了三日,然后不知所踪。

我离开了县城,再没回去。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觉得腹部隐隐发热。

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

但我再也不敢说谎了,一个字都不敢。

因为我知道,虽然佛碎了,阵灭了。

但那个“规矩”还在。

它不在寺里,不在佛身。

它在每个人心里。

只要你说了谎,欺了心,它就会醒来。

在你的肚子里,结出一颗温热的、带血丝的石头,等着有人来取。

或者,等着你被它撑破。

这就是我们那儿的民间第一禁忌。

它没有名字,但它一直在看着。

无头有眼,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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