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三年,我从父亲手里接过祖传的盐引,成了扬州城最年轻的盐商。
父亲临终前,攥着那张泛黄的盐引文书,眼睛瞪得滚圆:“万青……千万……千万不能查账……”
话没说完,他咽了气,手里那张盐引飘落在地。
我捡起来,纸是普通的桑皮纸,盖着户部的红印,写明准许乔家经营淮盐三万引,时限是“永世”。
怪的是,背面用朱砂画着一道符,符咒中间写着一行小字:“,代代传,断则灭。”
我没在意,以为只是祖上求财的迷信。
三个月后,我开始做噩梦。
梦里我站在一个巨大的盐井边,井里伸出无数只手,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盐粒。
那些手抓住我的脚踝,把我往井里拖。
我挣扎,低头看井里,井水不是水,是浓稠的盐水,水面上漂着几十具尸体,个个睁着眼,眼珠被盐渍得发白。
最恐怖的是,那些尸体都穿着乔家家丁的衣服,胸前绣着“乔”字。
我惊醒,浑身冷汗。
第二天查账,果然发现蹊跷。
乔家盐引从乾隆年间传下来,足足九十年,可账上记载的盐工名单,却只有三十七人。
盐场至少需要三百盐工,才能维持三万引的产量。
那剩下的人呢?
我问管家老谢,他支支吾吾:“少爷,老奴只管账,不管人。”
“盐场谁管事?”
“是……是胡管事,胡大有。”
“叫他来。”
胡大有五十来岁,黑脸膛,眼神躲闪。
“胡管事,盐场现在多少盐工?”
“回少爷,三百二十人。”
“名单呢?”
他递上一本花名册,我翻开,密密麻麻的名字,确实三百多人。
但我注意到,所有名字的墨迹都很新,像是最近才写的。
“这些人都在盐场?”
“都在。”
“带我去看。”
盐场在城东五十里外的盐河边,几十口盐井,几百座盐灶。
我到时正是中午,盐工们在烈日下劳作,赤着上身,皮肤被盐渍得通红。
我数了数,确实有三百多人。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些盐工动作整齐划一,像提线木偶,没人说话,没人休息,甚至连汗都不擦。
我走近一个正在刮盐的盐工:“你叫什么?”
他抬头,眼神空洞:“王二。”
“来多久了?”
“十年。”
“家在哪儿?”
“在……”他愣住,眼神迷茫,“我忘了。”
其他盐工也停下来,齐刷刷看向我,眼神同样空洞。
胡大有急忙打圆场:“少爷,这些人都是苦出身,脑子笨,您别见怪。”
我没再问,但留了心。
夜里,我偷偷返回盐场。
月光下的盐场一片死寂,盐工们睡在简陋的窝棚里,鼾声如雷。
我悄悄走进一个窝棚,掏出火折子照亮。
窝棚里睡着八个人,个个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更怪的是,他们手腕上都系着一根红绳,绳子上串着一粒盐晶。
我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他毫无反应。
用力摇,还是不醒。
像死人一样。
我慌了,伸手探他鼻息——有气,但很弱。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我回头,胡大有站在窝棚口,手里提着灯笼,脸色阴沉。
“他们……他们怎么了?”我问。
“累了,睡沉了。”胡大有走进来,“少爷,盐场的事您别操心,乔家盐引九十年不倒,自有道理。”
“什么道理?”
他盯着我,缓缓道:“。乔家用血供着盐引,盐引保乔家富贵。这是买卖,公平得很。”
“什么血?”
“盐工的血。”他咧嘴笑了,露出黄牙,“三百盐工,每月初一,每人放一碗血,浇在盐引上。这样盐引才灵,产出的盐才白,才细,才卖得好。”
我胃里翻腾:“这是邪术!”
“邪术?”胡大有冷笑,“没有这邪术,乔家能有今天?您父亲,您祖父,都是这么做的。您要是不做,盐引失效,乔家就完了。”
“那些人……会死吗?”
“每月一碗血,死不了。”他顿了顿,“但要是有人想逃,或者泄露秘密……就会变成‘盐尸’,永远留在盐井里。”
我想起梦里的那些手。
原来是真的。
“我爹知道吗?”
“老爷比谁都清楚。”胡大有压低声音,“但他最后心软了,想废了这规矩。结果呢?三个月就死了。”
我如遭雷击。
父亲不是病死的?
是被诅咒反噬的?
回到宅子,我彻夜难眠。
天亮时,我做了一个决定:废了这邪术,解散盐场。
我把所有盐工召集起来,宣布每人发十两银子,让他们回家。
盐工们呆呆站着,没人动。
“听见没?你们自由了!”我喊。
一个老盐工颤巍巍走出来:“少爷……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
“走了……会死。”他撩起袖子,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刀疤,新旧叠加,“每月放血,血里有咒。离开盐场超过三天,咒发,浑身长盐疮,溃烂而死。”
我看向其他人,他们都撩起袖子,手腕上全是同样的刀疤。
三百多人,九十年。
每月一碗血。
算下来,盐引喝了至少三十万碗人血。
我瘫坐在盐堆上。
“少爷,认命吧。”胡大有走过来,“这是乔家的命,也是这些盐工的命。他们祖上签了卖身契,不是卖身,是卖血、卖命。子子孙孙,永世为奴。”
“我要毁了盐引!”
“毁不掉。”胡大有摇头,“盐引一毁,所有靠它活着的人,都会死。包括您,包括我,包括这些盐工。三百多条命,您背得起吗?”
我背不起。
但我不能继续。
我去了城外的白云观,找一个老道,姓张,据说懂法术。
张道长看了盐引背面的符咒,脸色大变:“这是‘血盐咒’,最阴毒的邪术之一。用活人血养盐引,盐引产出的盐带着血咒,吃盐的人也会慢慢被咒侵蚀,最后变成供血者的替身。”
“什么意思?”
“简单说,买乔家盐吃的人,等于在帮盐工分担诅咒。”张道长指着符咒中间那行字,“‘代代传,断则灭’,意思是这诅咒会代代相传,一旦中断,所有人都得死。”
“有解吗?”
“有,但很难。”张道长叹气,“找到第一个下咒的人,用他的血,反向画符,可解。但九十年了,那人早死了。”
“他的后人呢?”
“那就要查了。”张道长沉吟,“这符咒是茅山旁支的手法,下咒者必是懂法术的盐官。道光年间……对了,当时管盐的转运使,姓什么来着?”
我脑子嗡的一声:“姓胡。”
胡大有。
胡管事。
难道……
我冲回盐场,胡大有不在。
我问盐工,一个老盐工偷偷告诉我:“胡管事每个月十五,都会去后山的义庄。”
十五月圆,我偷偷跟去。
后山义庄破败不堪,停着几十口棺材。
胡大有跪在一口黑漆棺材前,烧纸钱。
棺材上贴着一张黄符,和盐引背面的一模一样。
“爹,儿子又来给您送血了。”胡大有割破手腕,把血滴在棺材上,“乔家新当家想废了规矩,您说,该怎么办?”
棺材里传出声音,沙哑,苍老:“杀了他,换一个听话的。”
“可他毕竟是乔家血脉……”
“乔家?”棺材里的声音冷笑,“乔家不过是咱们胡家养的狗。没有咱们下咒,他们能有今天?去,按老规矩办,让他变成盐尸,永远封在井里。”
我浑身发冷。
原来胡家才是幕后黑手。
胡大有起身,朝我藏身的地方看来:“少爷,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我走出来。
“都听见了?”胡大有擦着手腕的血。
“你们胡家……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棺材盖突然滑开,坐起一具干尸,穿着清朝官服,脸上只剩一层皮包骨,眼窝里闪着绿光,“我们要的,是永生。”
干尸——胡家老祖——慢慢爬出棺材:“血盐咒的真正目的,不是养盐引,是养我们胡家。盐工的血,通过盐引,流入千家万户的盐罐。吃盐的人,都在为我们供血。九十年了,我们胡家靠着这些血,一直活着。”
他走近,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父亲发现了秘密,想毁约,所以死了。现在轮到你了。要么继续当我们的傀儡,要么变成盐尸。”
我后退:“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由不得你。”胡老祖抬手,四周棺材盖齐齐滑开,爬出十几具干尸,都是胡家历代祖先,“抓住他,扔进盐井!”
干尸们扑过来。
我转身就跑,但被绊倒。
千钧一发,张道长突然出现,撒出一把朱砂。
干尸碰到朱砂,发出惨叫,身上冒起白烟。
“快走!”张道长拉起我。
我们逃出义庄,跑回白云观。
张道长脸色凝重:“没想到胡家修了‘尸盐术’,靠吃人血盐维持尸身不腐。这样下去,整个扬州城吃盐的人,都会变成他们的血库。”
“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张道长盯着我,“用你的血,画解咒符。你是乔家血脉,盐引的正主,你的血能破咒。但代价是……”
“什么?”
“你会死。”张道长缓缓道,“血盐咒反噬,下咒者与被咒者同归于尽。你破了咒,胡家会灭,盐工会自由,但你会浑身长满盐疮,溃烂而亡。”
我沉默。
“还有,”张道长补充,“那些吃了血盐的百姓,也会受影响。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变成白痴,因为他们的一部分魂魄,已经被血盐吸走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
救三百盐工,杀胡家,我就会死,还会连累无数百姓。
不救,苟活,但每月看着盐工放血,看着胡家继续害人。
怎么选?
“有没有……两全的办法?”我问。
“有,但更冒险。”张道长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这是‘照魂镜’,能照出人的魂魄。你若能在月圆之夜,用镜子照出胡老祖的命魂,用盐钉钉住,就能控制他,逼他解咒。但机会只有一次,失败的话,你会魂飞魄散。”
“我干。”
月圆之夜,我带着照魂镜和七根盐钉,重返义庄。
胡家干尸们围坐在棺材旁,正在吸食一碗血——是从盐工身上新取的。
胡老祖坐在正中,干瘪的嘴一张一合:“乔家那小子,迟早会想通的。人嘛,都怕死。”
“我怕死,”我走进义庄,“但更怕活得不像人。”
干尸们齐刷刷转头。
胡老祖笑了:“有胆量。可惜,蠢。”
他抬手,干尸们扑来。
我掏出照魂镜,对准月光,反射到胡老祖身上。
镜子照出他的魂——不是人形,是一团黑气,黑气里裹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都是被他害死的人。
“就是现在!”张道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把盐钉刺向黑气。
第一根,刺中。
胡老祖惨叫。
第二根,第三根……
刺到第六根时,干尸们抓住了我,撕咬我的皮肉。
我咬牙,刺下第七根。
黑气炸开,胡老祖的干尸倒地,化作一堆盐粉。
其他干尸也纷纷倒地,变盐粉。
胡大有惊恐地看着我:“你……你做了什么?”
“结束了。”我擦去嘴角的血。
“不!”胡大有扑向盐引,“我要毁了它,大家一起死!”
他撕碎盐引。
纸屑飘落,每一片都燃起绿色火焰。
盐场方向传来轰隆巨响。
我和张道长冲回去,盐井正在塌陷,盐工们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他们的手腕开始溃烂,长出血红的盐疮。
诅咒反噬了。
“快!用你的血,画镇魂符!”张道长递给我朱砂笔。
我割破手腕,用血在盐场地面上画符。
血快流干时,符成。
盐井停止塌陷,盐工们的溃烂也止住了。
但我倒下了。
浑身长满盐疮,又痒又痛,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
张道长扶起我:“坚持住,我带你回道观。”
“不用了。”我推开他,“让我……让我留在盐场。”
我看着那些盐工,他们眼神恢复了清明,正迷茫地看着四周。
“告诉他们……自由了。”我轻声说,“乔家欠他们的,我还了。”
盐疮蔓延到脸上,视线模糊。
最后一眼,我看见盐工们跪下来,对我磕头。
然后,黑暗降临。
我以为我死了。
但醒来时,我在白云观。
张道长守在一旁:“你命大,活下来了。但盐疮入骨,每月十五会发作,痛不欲生。”
“胡家呢?”
“全灭了。盐引一毁,他们靠血盐维持的尸身,都化了。”张道长顿了顿,“但百姓们……确实受了影响。这几天,城里很多人病倒,大夫查不出原因。”
“是我的罪。”
“不,是胡家的罪。”张道长摇头,“你救了三百盐工,功德无量。那些百姓的病,我会想办法治。”
我在道观养了三个月。
身上的盐疮退了,但留下满身疤痕,像爬满白色的蚯蚓。
每月十五,骨头里像有盐粒在磨,痛得我满地打滚。
但我活下来了。
盐工们解散了,每人领了遣散费,各自回乡。
盐场关了,乔家盐引作废。
乔家产业一落千丈,从扬州首富变成普通人家。
我没后悔。
至少,夜里不再做噩梦。
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至少,对得起良心。
一年后,我在城西开了间小茶馆,勉强维生。
偶尔有曾经的盐工来看我,带些土产,说些家常。
他们过得都不好,但至少活着,自由地活着。
这就够了。
那天,茶馆来了个陌生客人。
四十来岁,穿着体面,坐下就盯着我看。
“乔少爷?”他问。
“早不是少爷了。”我沏茶,“贵姓?”
“免贵姓秦。”他接过茶,“秦远山,新任盐运使。”
我手一抖。
盐运使,正是当年胡家老祖的官职。
“别紧张。”秦远山微笑,“我是来谢你的。胡家把持盐政九十年,害人无数。你毁了血盐咒,是为民除害。”
“我只是自救。”
“不管怎样,你做了件好事。”他放下茶杯,“但我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血盐咒,没完全解。”
我愣住。
“胡家老祖虽然死了,但他炼的血盐,已经流出去九十年。”秦远山压低声音,“吃那些盐的人,魂魄受损,会传给子孙。除非找到所有血盐,用纯阳之火销毁,否则诅咒会一直蔓延。”
“怎么找?”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盯着我,“你是乔家血脉,又是破咒之人,你的血能感应血盐。我要你帮我,找出扬州城里所有血盐,彻底销毁。”
我沉默。
“你不愿意?”
“我已经付出够多了。”我撩起袖子,露出满臂疤痕,“每月十五痛不欲生,家业败光,形同废人。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救人。”秦远山一字一句,“你不做,会有更多人生病,发疯,变成白痴。他们的子孙,也会受苦。你忍心?”
我不忍心。
但我怕。
怕再次卷入,怕死,怕痛。
“给我三天考虑。”
“好。”秦远山起身,“三天后,我再来。”
他走了。
我坐在茶馆里,看着街上行人。
卖菜的,赶车的,抱孩子的……
他们都可能吃过血盐,都可能被诅咒。
他们的孩子,也可能受害。
我闭上眼。
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千万……千万不能查账……”
原来他早知道,查下去,就是无底深渊。
但我已经查了。
已经陷进去了。
三天后,秦远山来了。
“想好了?”
“想好了。”我点头,“我帮你。但有个条件——做完这件事,我要你帮我解除身上的盐疮痛。”
“我答应你。”
我们开始行动。
我的血滴在罗盘上,罗盘指针会指向有血盐的地方。
我们找到了七处:盐商仓库、官盐储备、甚至一些百姓家里的盐罐。
销毁时,血盐会发出惨叫,像活物一样挣扎。
一个月后,我们销毁了大部分。
还剩最后一处——知府衙门的盐库。
那里守卫森严,我们进不去。
秦远山说他有办法,让我等消息。
我等了三天,他没来。
第四天,衙门来人,说我涉嫌偷盗官盐,抓我入狱。
狱中,我见到了秦远山。
他也被抓了。
“怎么回事?”我问。
“我们被算计了。”他苦笑,“知府……是胡家的女婿。他早知道我们在查血盐,设局抓我们。”
“胡家不是灭了吗?”
“灭的是老祖一脉,还有旁支。”秦远山叹气,“他们一直在暗中活动,想恢复血盐咒。我们销毁血盐,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就要灭口。”
“现在怎么办?”
“等死。”他闭上眼睛。
那夜,狱卒送来饭菜。
我吃了,不久腹痛如绞。
饭菜有毒。
秦远山也中毒了,口吐黑血。
“没想到……死在这里……”他惨笑。
我也觉得要死了。
但盐疮突然发作,剧痛让我清醒。
我咬破手指,用血在地上画符——张道长教过的救命符。
血符发光,毒素被逼出。
我活了。
秦远山没撑住,死了。
临死前,他塞给我一块玉佩:“这是我女儿……在杭州……告诉她……爹对不起她……”
我握紧玉佩。
第二天,知府来牢房,看见我还活着,愣了。
“命真硬。”他冷笑,“但你逃不掉。今晚,就让你‘病逝’。”
我知道,必须逃。
我用血在墙上画开锁符——也是张道长教的。
符成,锁开。
我溜出牢房,躲进知府书房。
在书房暗格里,我找到一封信,是胡家旁支写给知府的,计划重启血盐咒,控制整个江南的盐业。
还有一本名册,列着所有参与者的名字。
我把信和名册藏好,逃出衙门。
回到茶馆,我带上所有证据,去了省城,找巡抚。
巡抚看了证据,拍案大怒,派兵抓了知府和胡家余党。
血盐咒,彻底终结。
巡抚要赏我,我拒绝了。
我只求一件事:解除身上的盐疮痛。
巡抚请来名医,但都说无解。
最后,一个游方和尚说:“此痛乃业债,需行善积德,方可化解。”
我开始行善。
建义学,施粥,修桥铺路。
每月十五还是痛,但渐渐轻了。
三年后,痛楚全消。
我去了杭州,找到秦远山的女儿。
她叫秦婉,十七岁,在绣庄做工。
我把玉佩给她,告诉她父亲的事。
她哭了,但没怪我。
“爹常说,做官要为民。”她擦泪,“他做到了。”
我留在杭州,开了间盐铺——卖的是干净盐,从正规盐场进的。
秦婉常来买盐,我们渐渐熟识。
又三年,我们成亲了。
成亲那夜,我又梦见那口盐井。
但这次,井里没有手。
只有清水,清澈见底。
我知道,债还清了。
诅咒解了。
我终于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
一个关于盐、血、咒的故事。
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
你听了,觉得如何?
哦对了,你家的盐……
最好查查来历。
万一呢?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