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年间,我在长安西市的互市监里做个小小译语人。
通晓几句突厥话、波斯话,帮着胡商和官府做些文书翻译,赚些糊口的钱。
日子本如泾水,平平淌着。
直到那日,我接下了一桩怪差事。
来人是个粟特胡商,唤作安律,专营西域香料。
他拿来一卷羊皮,上面的文字弯弯曲曲,像蚯蚓爬沙,我从未见过。
“这不是粟特文,也不是波斯文。”我仔细端详,“倒像是……于阗那边更西的某种土语?你从哪儿得来的?”
安律搓着手,眼神躲闪,胡须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风尘。
“从一个……快死的行脚僧手里换的。他说这上面记着‘大秦’(注:古时对罗马的称呼)往西,一个消失古国的秘法,能……能点石成金。”
他压低声音:“可我找了好几个译语人,要么不识,要么看了几眼就摆手说译不得,邪性。庞兄弟,你见识广,帮我瞧瞧,译出来,酬金翻倍。”
点石成金?我自然不信。
但酬金诱人。
羊皮古旧,边缘残破,墨迹是一种暗沉的褐色,嗅之有种淡淡的腥气。
我答应试试,让安律三日后来取。
头两日,我一无所获。
那些文字的结构全然陌生,找不到任何与已知语言对应的规律。
它们似乎……不完全是为了记录语言而造。
笔画纠缠,像锁链,又像某种祭祀的符号。
第三日夜里,油灯昏暗。
我盯着一个反复出现的、状如扭曲人形的字符,眼睛发酸。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笔,在旁边的草纸上,照着描摹。
就在最后一笔落成的刹那。
我握笔的右手食指,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像是被纸边划了一下。
低头看去,指腹上渗出一粒小小的血珠,恰好染在了我刚描摹的那个字符上。
褐色的墨迹,遇血竟微微晕开,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我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睛。
再看羊皮卷,忽然觉得,那些纠缠的字符,似乎……松动了些?
并非物理上的松动。
是一种感知上的变化。
我忽然“看懂”了开篇几个符号的意思。
那是一个词:“名缚”。
名字的束缚?
我心头微动,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符号,似乎讲述着一个古老的仪式:通过某种方式,获取一个生灵(人、兽、乃至精魂)的“真名”,将其书写于特制的媒介(如这羊皮)之上,便可施加“缚”,驱使、改造、乃至……取代。
越是强大的生灵,“真名”越复杂,越难以获取和书写。
而卷末记载了一种取巧的“代偿之法”:若不得完整真名,可取其部分关联字符(如姓氏、绰号、常用称谓),混以施术者之血为引,亦可建立初步的“浅缚”,虽效力大减,但若目标本身“名弱”或“意识涣散”,亦有奇效。
我越看越心惊。
这哪里是什么点石成金秘法?
这是邪术!
操控人心的邪术!
我慌忙想合上羊皮卷。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卷轴末尾,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密符文嵌套而成的“印记”上。
旁边有几个小字注解:“主缚之印。成此印者,为诸缚之主。”
就在我尝试理解那印记结构的瞬间。
我右手食指上,那尚未愈合的细小伤口,又渗出了一点血珠。
血珠竟自行滚动,滴落在羊皮卷末,恰好覆盖了那“主缚之印”的一角!
“嗤……”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烙铁入水的声响。
羊皮卷上,被我血液沾染的那部分印记符文,猛地亮起暗红色的光!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灼热感,顺着我的指尖,倏地窜入!
直达脑海!
我惊得甩开羊皮卷,连连后退,撞翻了凳子。
羊皮卷落在地上,暗红光芒迅速黯淡,恢复平常。
但我指尖的灼热感,和脑海里多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的“联系”,却挥之不去。
我盯着自己的右手食指。
伤口已经止血。
但皮肤下,似乎多了一道极其细微的、淡红色的纹路,形状……竟与那“主缚之印”的一角,有几分相似!
我中招了?
那邪术,通过我的血,反向“缚”住了我?
我成了那什么“主缚之印”的部分持有者?
恐慌之余,我仔细感受。
身体并无不适,思维也清晰。
除了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凉联系”,仿佛脑子里多了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另一端不知连着何处。
安律如期而至。
我隐瞒了血迹和异象,只将那“名缚”邪术的内容,挑了些无关紧要的翻译给他。
安律听了,大失所望:“就这?操控人心?虚无缥缈!我要的是点石成金!真金白银!”
他嘟囔着“亏了亏了”,丢下些铜钱作为酬劳,拿着羊皮卷悻悻离去。
我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此了结。
第二天,我去西市采买。
路过安律的香料铺子时,发现店门紧闭,不似往常热闹。
隔壁绢帛店的老板娘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庞译语,听说没?安律胡商昨晚疯了!”
“疯了?”
“可不是!夜里又哭又笑,满院子乱跑,嘴里喊着什么‘别过来’、‘不是我’,还用头撞墙!家里人拦都拦不住,今早送医馆去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那羊皮卷,想起“名缚”之术,想起安律失望的脸。
他会不会……不甘心,自己去尝试那邪术了?
而目标……是他自己?或者,是别人?
我隐隐不安。
更怪的事,接踵而来。
先是发觉,我对某些人的“名字”,变得异常敏感。
街坊孙屠户,平日我都唤他“孙大哥”。
那日见他,脑子里却突兀地跳出他的大名“孙大勇”,甚至还有他幼时的绰号“孙二狗”。
这感觉并非回忆,而是像那些名字就“写”在他脸上,我一“看”便知。
接着,我开始做些奇怪的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空旷之地,手中握着一支巨大的、由阴影构成的笔,面前悬浮着许多模糊的光团,每个光团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字。
我无意识地用笔去触碰、修改那些名字。
被改动的光团,便会发出痛苦的震颤,形态也随之改变。
醒来后,浑身冷汗,右手食指那淡红纹路隐隐发热。
最让我恐惧的变化,发生在七日后。
那日,我给一个贩卖驼马的突厥商人翻译契约。
翻译时,我下意识地在心里默念他的全名。
就在默念完成的瞬间。
我“看”到,那突厥商人头顶上方,空气微微扭曲,浮现出几个极其黯淡的、由灰色雾气构成的字符——正是他的突厥语全名!
字符模糊,时隐时现。
而我右手食指的淡红纹路,骤然变得灼热!
一股微弱但确凿的“掌控感”,顺着那根无形的“冰凉丝线”,涌入我的意识。
仿佛我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让那几个灰色字符颤动,甚至……扭曲!
我被这景象惊呆了。
愣神间,那突厥商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用生硬的汉话问:“译语人,怎么了?”
我一惊,慌忙收敛心神。
他头顶的灰色字符随之消散。
但方才那种“掌控感”,却让我心底发寒。
我……我能看见别人的“名字”了?
不,不只是看见。
那“主缚之印”的一角,赋予了我初步的、“影响”他人名字的能力?
虽远达不到羊皮卷上所说的“驱使”、“改造”,但仅仅是“影响”,已足够骇人!
我成了什么?
一个不由自主的“窥名者”?潜在的“缚名者”?
我试图不去看,不去想。
但那种对“名字”的敏感,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强。
走在街上,仿佛置身于一片由无数“名号”构成的、无声的森林。
每个人的头顶、胸口,或多或少都浮着一些模糊的字迹:大名、小名、绰号、称谓……有些清晰,有些暗淡。
我闭上眼,那些“名字”的影像,依旧会透过眼皮,烙印在我脑海里。
我开始失眠,焦虑,害怕与人接触。
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触动了那该死的能力,对别人造成伤害。
更怕别人发现我的异常。
就在我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安律找到了我。
不,应该说是安律的家人,抬着他找到了我。
安律躺在门板上,面色蜡黄,双眼圆睁,却空洞无神,直勾勾望着天。
嘴角流着涎水,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庞译语,求您救救他!”安律的妻子哭诉,“那日从您这儿回去,他就魔怔了,整天对着那羊皮卷嘀咕。后来就……就这样了!大夫说是失心疯,药石罔效。我们想,兴许……兴许和那卷东西有关,您懂上面写的,或许有法子?”
我看着安律的惨状,心中凄然。
目光落在他脸上时,我倒吸一口凉气!
安律的额头正中,皮肤之下,竟隐隐透出一个极其黯淡的、扭曲的字符!
那字符,与我描摹过、滴血其上那个“扭曲人形”字符,有七八分相似!
只不过,羊皮卷上的是墨色。
安律额上的,是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
他对自己用了“名缚”之术?
目标是谁?
为何反噬自身?
我凑近些,集中精神。
试图“看”清安律此刻的“名字”。
映入脑海的,却是一片混乱!
无数残缺的字符、破碎的音节、扭曲的图像,在他头顶翻滚、碰撞、嘶嚎!
其中,我辨认出了“安律”的本名,但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还有“香料商”、“胡人”、“父亲”等称谓,也都扭曲变形。
更深处,似乎还纠缠着一些……不属于他的、充满怨恨的“名号”碎片!
他的“名”,被污染了,被破坏了。
如同羊皮卷所言,“名弱”则“神散”。
安律的“意识”,正随着“名字”的崩解而涣散。
我救不了他。
我不是巫师,只是个被意外卷入的译语人。
我甚至自身难保。
我只能摇头,涩声道:“我……无能为力。那羊皮卷,最好……毁掉。”
安律家人失望离去。
我看着他们抬着安律消失在巷口,心中冰冷。
那羊皮卷是祸根。
安律因它而疯。
我因它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必须找到它,毁掉它!
或许,毁了它,我身上的异常也能消除?
我打听到,安律发病后,那羊皮卷被他惊恐的妻子扔进了后院的废井。
当夜,月黑风高。
我摸到安律家后院。
废井早已干涸,堆满杂物。
我借着微弱的灯笼光,费力翻找。
终于在井底一堆烂木碎瓦中,找到了那卷羊皮。
它比之前更显破旧,血腥味也更浓了些。
我掏出火折子,想就地烧了它。
火星刚碰到羊皮边缘。
“嗡——!”
羊皮卷猛地一颤!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手中的火折子震飞!
同时,卷轴上所有字符,同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
尤其是卷末那个“主缚之印”,光芒最盛,灼灼逼人!
我右手食指的淡红纹路,与之呼应,剧烈灼痛!
脑海中的那根“冰凉丝线”,瞬间绷紧!
另一端传来的,不再是虚无,而是一种庞大、混乱、充满恶意的“存在感”!
仿佛这羊皮卷本身,就是一个沉睡的、邪恶的意志!
我的血,唤醒了它的一角。
而它,此刻正通过这一角联系,贪婪地吸吮着我的恐惧,我的无措,试图将我更深地拉入它的“缚”中!
我明白了。
“名缚”之术是邪法。
而这记载邪法的羊皮卷,本身就是一个“缚”的载体,一个邪异的“活物”!
它引诱人学习、使用。
使用者或被反噬,或成为它扩散的爪牙。
而像我这样,意外以血触及其核心“主缚之印”的,则成了它与现实更稳固的“锚点”!
毁掉它?
我恐怕办不到。
至少,以寻常方式办不到。
就在我惊骇僵立之时。
羊皮卷上的暗红光芒,如同潮水,顺着那根无形的丝线,向我倒灌而来!
冰冷、粘稠、充满亵渎意味的“知识”和“意念”,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更多“名缚”的变种与应用:
“群缚”——以特定仪式,将大量弱小的“名”暂时束缚,汇聚其力。
“替缚”——偷梁换柱,将一人的“名”之部分,替换成另一人的,制造混淆与操控。
“空缚”——对不存在或已消亡之物强加“名”与“缚”,从虚无中唤起扭曲的投影。
而最后涌入的,是一段充满癫狂与绝望的“记忆”:
一个遥远古国的祭司,为了获得永恒的力量与统治,举国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名缚”仪式,目标是……他们信仰的“神明”。
仪式失败了,或者说,发生了不可预知的畸变。
“神明”的“真名”未被缚住,反而崩散的仪式力量污染了国家的“名”,扭曲了所有国民的“存在”。
整个古国,从历史与现实中“被抹去”,只留下这卷承载着最终疯狂与污染的羊皮,在时光中漂流,寻找新的“锚点”与“养分”。
我,就是它找到的新锚点。
它要借助我对“名”的日渐敏感,借助我与长安无数人潜在的“名”之联系,在这里,重现那场失败的仪式?
或者,只是单纯地散布“名缚”的污染,让更多“名”扭曲、崩坏,滋养它自身?
“不!!!”
我发出无声的嘶吼,拼命抗拒那涌入的邪恶信息。
右手食指的灼痛达到顶点。
我感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存在”,也在被那暗红光芒侵蚀、拉扯!
就在我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
怀中的一枚铜钱,因我剧烈的动作滑出,掉落在羊皮卷上。
“当啷”一声轻响。
很轻。
但在那暗红光芒的嘶鸣和混乱信息的冲刷中,这声属于现实世界的、清脆的响声,如同破晓的钟声,让我骤然清醒了一瞬!
我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神经!
借着这一丝清明,我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疯狂的举动——
我没有去攻击羊皮卷。
而是集中全部精神,将脑海中翻腾的那些刚刚强行塞入的、关于“名缚”的邪恶“知识”与“记忆”,连同我对自身“庞岳”这个名字的认知,一起,当作“材料”,顺着那根灼热的“丝线”,反向“灌”向羊皮卷末的“主缚之印”!
你不是要“名”吗?
你不是要“知识”吗?
我都给你!
连同我自己!
来啊!缚我啊!看是你的“印”先撑爆,还是我的“名”先消散!
这是一种自杀般的对冲。
我将自己作为“污染”,反向注入那个污染的源头!
“轰——!!!”
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羊皮卷上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卷轴本身剧烈抖动,发出“嗤嗤”的、仿佛烧灼的声音。
上面的字符开始扭曲、融化、相互吞噬。
末端那复杂的“主缚之印”,更是出现道道裂痕,光芒急剧黯淡!
我眼前发黑,耳中轰鸣,感觉自己的意识、记忆、乃至“自我”,都在被疯狂地撕扯、剥离、投入那个正在崩解的黑洞!
右手食指上,那淡红的纹路寸寸碎裂,化为灼热的灰烬飘散。
最后一刻,我仿佛听到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非人的尖啸,从羊皮卷深处传来,又戛然而止。
黑暗吞噬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
我是在自家床上醒来的。
浑身虚脱,头痛欲裂,嘴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右手食指,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焦黑的疤痕。
我挣扎着坐起。
窗外天光大亮。
世界……似乎恢复了正常。
我尝试去“看”别人的名字。
没有了。
那种如影随形的、对“名”的敏感,消失了。
脑子里那根“冰凉丝线”,也断了。
我踉跄着跑到安律家后院。
废井边,只留下一小撮灰黑色的余烬,风一吹,便散了。
羊皮卷,似乎真的自我焚毁了。
安律呢?
我打听得知,安律在我昏迷后的第二天清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死时,额头上那个暗红字符,也消失了。
他的家人将他葬在了城外的胡人墓地。
我活了下来。
“名缚”的污染,似乎随着羊皮卷的崩解和我的反向冲击,一同消散了。
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我渐渐恢复了往日生活。
翻译,赚钱,过日子。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我会从噩梦中惊醒,梦见自己还在与那暗红的光芒撕扯。
右手食指的疤痕,有时会莫名刺痒。
我更少说话,尤其避免称呼他人的全名。
仿佛那是一个禁忌。
三个月后,一个平静的午后。
我在西市为一位新来的大食商人翻译货单。
商人很年轻,名叫“易卜拉欣”,笑容爽朗。
翻译间隙,他随意与我闲聊,问起长安风物。
我一一解答。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用生涩的汉语问道:“庞译语,你们唐人,是不是很看重‘名字’?我听说,有些古老的部族相信,名字里藏着一个人的灵魂。”
我心中蓦地一紧,强笑道:“或许吧,古老相传,总是有些说法的。”
易卜拉欣点点头,眼神若有所思。
他低头整理货单时,脖颈处,衣领微微敞开。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
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在他颈后衣领遮掩下的皮肤上,有一个极其微小、颜色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的符号。
那个符号……
与我当初在羊皮卷上描摹、滴血,后来出现在安律额头,最终引发一系列灾难的——
那个“扭曲人形”字符!
一模一样!
虽然微小,虽然颜色极淡。
但我绝不会认错!
易卜拉欣似乎察觉我的目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庞译语?”
我连忙移开视线,心脏狂跳,手心瞬间布满冷汗。
“没……没什么。忽然有些头晕。”我搪塞道。
匆匆完成翻译,我几乎逃离了西市。
回到家中,紧闭门窗,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发抖。
那个符号……
它没有消失!
它随着羊皮卷的崩解,转移了?
寄生到了这个来自遥远西方的大食商人身上?
是巧合?
还是……那羊皮卷记载的邪术,那古国疯狂的仪式,其影响范围,远比我想象的更广,更深远?
所谓的“焚毁”,只是斩断了它与我的联系,斩断了它在长安显化的一个“触角”?
它的根源,依然在某处流淌,污染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寻找着一个又一个“锚点”?
易卜拉欣知道吗?
他是受害者?
还是……新的“持有者”?甚至“传播者”?
我不敢想。
我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焦黑的疤痕。
它不再刺痒。
而是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死寂的麻木。
仿佛在提醒我:
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便如附骨之疽。
你以为你挣脱了。
其实,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潜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静静地。
等待着下一个名字。
下一次。
“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