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江州城被一层诡异的恐慌笼罩,街巷间流传着富商赵守仁在寿宴上暴毙后化为盐雕的怪谈。
我叫冯霜白,是《江州新报》的记者,奉命调查此案,只因总编将稿纸砸在我面前,厉声道:“霜白,这案子你必须挖到底,现在满城都在传这是‘盐灾’的预兆!”
赵府的灵堂阴冷刺骨,那尊覆着白布的盐雕静置堂中,散发着混合腐肉与硝石的刺鼻气味。
掀开白布瞬间,赵守仁惊恐扭曲的面容凝固在盐壳中,指尖保持抓挠姿态,而盐雕底座竟沾着几粒湿泥捏成的偶人,心口插着绣花针!
赵家仆役抖如筛糠地透露,老爷死前三日便胡言见到泥偶夜半叩门,且城中已有三人以同样方式盐化殒命。
恐慌如瘟疫蔓延,市集甚至出现兜售“辟盐符”的摊贩,而死者临终皆嘶吼同一谶语:“泥偶翻身日,满城皆盐渍!”
我循迹找到城西濒倒闭的泥塑作坊,老匠人蜷缩角落喃喃“应声魇归来”,枯爪猛抓住我手腕。
他指向墙角与我有七分相似的未上色泥偶,未及细看,他眼球暴突喉中咯咯作响,皮肤瞬间覆满盐霜,僵死成又一具盐雕!
作坊内所有泥塑眼珠齐转盯向我,我连滚带爬逃出,怀中却多出那个酷似我的泥偶。
当夜报馆查档得知,光绪年间江州曾爆“盐瘟”,冤死的盐商女诅咒主导诬陷的乡绅——正是赵守仁曾祖!
窗外忽飘来童谣“泥人笑,盐人哭,阎王点名册”,推窗只见空巷月冷,回身却见桌上泥偶自移方位,嘴角裂痕微扬。
江州大学孟教授翻古籍惊告:“此乃‘谣魇’,怨念与谣言合体之邪物,谣不止则魇不灭!”
归途见街墙渗出盐粒,行人目光呆滞渐显盐化征兆,排字房同事小吴竟被自动拼出“泥偶翻身”的排字机惊成盐尸!
我反锁公寓,镜中自己眼角已现盐晶,泥偶窃语道“下一个……是你”,窗外街面赫然立满指我窗口的泥偶群!
乱葬岗“怨娘坟”前,我焚毁冤案剪报高诵祭文,泥偶蜂拥而至时坟头渗血泣诉“冤雪”,盐化暂退。
然我归城后,影子在月光下自成盐封轮廓,笔墨常凝盐粒——谣魇已烙入我骨,静候下个谣言苏醒噬人。
我本以为乱葬岗的祭文已暂时平息了怨娘之怒,谁知归城后第三日,江州城竟下起了粘腻的咸涩冷雨!
雨水触及皮肤竟留下白色盐渍,全城百姓惊恐地躲入屋内,街道上很快空无一人,唯有雨声敲打着不断盐化的青石板路。
我奔回报馆,却发现同事小吴的盐尸不翼而飞,只留地上一摊湿泥脚印,形状竟似孩童赤足踩出。
总编室的门虚掩着,我推门看见总编背对门口,肩膀剧烈抖动,发出“咔嚓咔嚓”的诡异咀嚼声。
“总编?”我试探着呼唤,他缓缓转头,整张脸已覆盖着厚厚的盐壳,手中正抓着一只死老鼠往嘴里塞!
他空洞的眼窝盯着我,盐化的嘴唇蠕动,挤出沙哑的声音:“霜白……你也……尝尝……这筵席……”
我惊恐地后退,撞翻墨瓶,黑色墨水溅上他盐化的脸,竟如强酸腐蚀般冒出刺鼻白烟!
总编发出非人惨叫,盐壳碎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正在蠕动的湿泥纹路!
我逃至孟教授住所,发现他倒毙书房,双手紧扼自己喉咙,桌上摊开一本我从未见过的古籍残卷。
残页记载着“谣魇”真相:它并非单一怨灵,而是依靠“信谣传谣”滋养的古老存在,盐商女仅是它上个躯壳!
更可怕的是,书中警告“镇魇者终成魇核”,旁边插图竟描绘着一个记者打扮的人,身体逐渐盐化的过程!
我颤抖着看向窗外,雨幕中无数盐化的身影正僵硬地朝住所聚拢,他们胸口皆浮现那个酷似我的泥偶面孔!
我必须再访怨娘坟!我冲破盐化人群的包围,泥泞中连滚带爬冲向乱葬岗。
坟地中央,怨娘坟竟裂开巨大缝隙,内部不是棺椁,而是一座由无数盐雕尸骸垒成的诡异祭坛!
那个与我相似的泥偶端坐祭坛顶端,它睁开双眼,发出重叠了千百万个声音的轰鸣:“你来了……新容器……”
它坦言,从我调查伊始就已选中我,因我作为记者传播消息的能力,正是滋养它的最佳温床!
我试图摧毁泥偶,但四周盐雕纷纷活化,将我紧紧按住!
绝望中,我瞥见残卷最后一页的秘法:以“辟谣之血”泼洒魇核,可暂时封印,但施术者将永世承受反噬!
我咬破舌尖,将混合心血的唾沫狠狠啐向泥偶!
血浆触及之处,泥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整个祭坛开始崩塌,所有盐雕瞬间碎裂成粉!
我重伤昏迷,七日后在城外义庄醒来,得知江州盐雨已停,人们逐渐康复且忘记了这场灾难。
但我照镜时,发现自己右眼瞳孔已变成了一粒无法融化的盐晶,左臂皮肤下隐约可见湿泥流动的痕迹。
我烧掉所有调查手稿,辞去报馆工作,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然而每当我途经之地有诡异谣言兴起,我的盐晶右眼就会灼痛发作,左臂湿泥也随之蠕动!
我这才明白,我未能消灭谣魇,只是将它的一部分封印在了自己体内,成了它新的核心和囚笼。
从此,我冯霜白活着的每一天,都既是镇魇者,也是谣魇苏醒时第一个感知的祭品!
这世间只要仍有轻信与传播的土壤,最深沉的恐惧,便永远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