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者(1 / 1)

深夜十一点,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坏了。

陆怀远站在家门口,掏钥匙时总觉得背后有人。他猛地回头,只有空荡荡的楼梯间,月光把栏杆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门开了条缝,里面漆黑一片。他记得早上出门时,客厅的窗帘明明是拉开的。现在它们严严实实地合拢着,像两片巨大的黑色眼皮。

他按下开关,灯没亮。

“又跳闸了?”他嘀咕着往电箱走,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滚出去,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

地上躺着一只陶瓷花瓶,那是他已故母亲留下的。花瓶没碎,但瓶口朝下,倒扣在阴影里像颗被斩下的头颅。

陆怀远蹲下身去捡,手却僵在半空。

花瓶下面压着一撮头发——黑色的,长长的,女人的头发。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独居三年,家里从没有女人来过。这头发是哪来的?

手电筒的光开始颤抖。他把光束移向客厅中央,沙发前的茶几上,多了一个玻璃杯。杯沿印着淡淡的口红印,是那种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

“谁?!”他对着黑暗喊。

无人应答。只有自己的回声在空荡的房间里碰撞。

陆怀远冲进厨房抓起菜刀,把每个房间都搜了一遍。衣柜、床底、窗帘后面……什么都没有。但当他回到客厅时,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那个玻璃杯被移动过。

现在它端正地摆在茶几正中央,杯口朝向卧室的方向,像一只无声的指引。

他想起最近总是做的那个梦:一个穿红裙的女人背对他站在窗前,一遍遍梳理着长发。梦里的女人从不回头,但梳头的动作缓慢得让人窒息,仿佛要梳到天荒地老。

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死寂中炸开!

陆怀远吓得差点把刀扔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犹豫着接起来。

“喂?”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缓慢而绵长。一下,两下,三下……然后传来梳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梳齿刮过头皮的沙沙声清晰得令人作呕!

“你是谁?!”他对着话筒吼。

梳头声停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响起,轻得像耳语:“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电话挂断了。

陆怀远跌坐在沙发上,菜刀“咣当”掉在地上。他忽然想起什么,冲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放着一本旧相册。

他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母,中间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女孩笑得很甜,但他从没见过这张脸。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小晚,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小晚?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拍打着玻璃像有什么东西想进来。陆怀远抬起头,整个人僵住了——

玻璃窗上,映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他自己,脸色惨白地坐在床边。另一个,是个穿红裙的女人,就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敢回头!

镜中的女人缓缓弯下腰,把脸贴在他耳边。她的嘴唇在动,但陆怀远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她那双眼睛,黑得没有一丝眼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哥哥。”他终于读懂了她的口型。

“啊!”陆怀远终于尖叫着转身,身后却空空如也。

但床单上,多了一个人形的凹陷。就在他刚才坐的位置旁边,仿佛真的有人一直坐在那里,陪着他看照片。

他发疯似的冲出家门,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路灯一盏盏熄灭在他身后,黑暗像潮水般追上来。跑到第三个路口时,他撞上了一个人。

是个老警察,正在巡夜。

“小伙子,这么晚跑什么?”老警察扶住他,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脸色这么差,见鬼了?”

陆怀远语无伦次地说了家里的事。老警察皱起眉头,把他带回了派出所。

在明亮的灯光下,陆怀远渐渐冷静下来。老警察给他倒了杯热水,慢悠悠地说:“你住的那栋楼啊,以前出过事。”

“什么事?”

“二十多年前,有户人家着火。夫妻俩跑出来了,他们的小女儿没能逃出来。”老警察点了支烟,“那女孩死的时候,就穿着一条红裙子。据说她在火里还一直喊‘哥哥救我’,可那家人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哥哥?”

陆怀远的手一抖,热水洒了出来。

“那家人……姓什么?”

“姓陆。”老警察吐出烟圈,“巧了,跟你同姓。那场火之后,他们就搬走了。后来那栋楼重建过,但怪事一直没断。住进去的人都说,夜里总听见小女孩唱歌,还有梳头的声音。”

陆怀远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去!”

“现在?我劝你等天亮……”

但他已经冲了出去。有些事必须现在弄清楚,必须!

回到楼下时,整栋楼的灯都是灭的。只有他家窗户透着光,昏黄的,摇曳的,像烛光。

他明明走的时候关了所有灯。

陆怀远一步步走上楼梯,每一步都重如千斤。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柔的歌声,是童谣:“月光光,照地堂,妹妹等哥哥回家乡……”

他推开门。

客厅里点满了蜡烛。烛光中,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对着他,坐在镜子前梳头。她的头发又黑又长,一直垂到腰际。

“你回来了。”小女孩说,声音清脆甜美。

陆怀远说不出话。他看着镜中,镜子映出小女孩的脸——七八岁的模样,眉眼间竟有几分像他。

“我是小晚。”小女孩转过身,烛光在她脸上跳动,“你的妹妹。”

“我没有妹妹……”陆怀远的声音在发抖。

“你有。”小晚笑了,嘴角咧到耳根,“只是你忘了。爸爸妈妈也忘了。那场火之后,他们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他们说只有一个儿子,说我从没存在过。”

她站起来,红裙在烛光中像流动的血。

“但你怎么能忘呢?哥哥。”她一步步走近,“那天是你把我锁在房间里的。你说玩捉迷藏,让我躲进衣柜,然后从外面锁上了门。火起来的时候,我拍着门喊你,喊了好久好久……”

陆怀远的头剧烈地痛起来。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紧闭的衣柜门、拍打声、哭声、浓烟……

“不……不是我……”他后退着,撞到了墙。

小晚已经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她的皮肤在烛光下白得像纸,眼睛黑得像深渊。

“我知道不是你。”她轻轻说,“因为那年的你,也只有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故意害死妹妹呢?”

她伸手摸他的脸,手指冰凉刺骨。

“但爸爸妈妈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是你害死了我,所以把你送到了孤儿院,对外说你走丢了。然后他们领养了一个新儿子,给了他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人生。”

烛火突然全部变成了绿色!

陆怀远在绿光中看见,小晚的脸开始变化。皮肤龟裂,露出焦黑的皮肉。头发卷曲燃烧,散发出焦糊味。她的红裙被火焰吞噬,整个人变成一具燃烧的骷髅!

“你不是陆怀远。”燃烧的骷髅发出咯咯的笑声,“你只是个替代品。一个占据了死者位置的可怜虫。”

陆怀远瘫倒在地,世界在旋转。所有的记忆都在崩塌——童年、父母、家庭……一切都是假的?

“但我需要一个哥哥。”骷髅俯下身,焦黑的手骨抚摸他的脸颊,“需要一个家人。所以留下来陪我吧,永远留在这栋房子里。”

她张开双臂,要拥抱他。

就在这一刻,陆怀远突然笑了。笑声在诡异的烛光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晚啊小晚。”他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你的故事讲得很好,但有个破绽。”

骷髅僵住了。

“如果我是领养的替代品,为什么我会有那张照片?”陆怀远从口袋里掏出旧相册,翻到最后一页,“父母会把领养的孩子,和死去的女儿一起拍照吗?”

烛火剧烈地晃动起来。

“还有。”他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我被送到孤儿院,然后被领养回来。但户籍记录呢?邻居的记忆呢?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怎么可能瞒过所有人?”

房间的温度骤降。蜡烛一支接一支熄灭。

在最后一丝光消失前,陆怀远看见小晚的表情变了。那不再是天真或狰狞,而是一种深深的、彻骨的悲伤。

黑暗吞没了一切。

再睁开眼时,陆怀远躺在自家地板上。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客厅里一切如常。没有蜡烛,没有红裙,只有倒扣的花瓶和那撮头发。

他爬起来,走进浴室洗脸。镜中的自己眼眶深陷,憔悴不堪。

但镜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在他身后的门框边,露出一角红裙。只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不见。

陆怀远转过身,门口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她还在。也许一直在,从二十多年前那场火开始,就从未离开。

他忽然明白了:真正被困住的不是他,而是她。那个死在火中的小女孩,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寄托的“哥哥”,一个可以让她继续存在的理由。

而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纠缠谁。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陆怀远没有接,只是看着屏幕亮起又熄灭。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在玻璃的反光里,他清楚地看见,自己肩膀上搭着一只焦黑的小手。

轻轻地,温柔地,仿佛妹妹牵着哥哥。

陆怀远没有转头。他只是看着窗外,轻声说:“今天天气真好,小晚。”

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

又像是永远不会放开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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